《邹子·鬼神篇》是手抄的，作者当然是邹子，手抄者的署名则是“邹不害”，在这之前，李央并不知道此人的名字。
李央翻开书一看，面色有点古怪，因为第一页不是正文，而是邹不害写的一些类似日记的东西，字迹苍劲有力，大意则是自己通过门派贡献换取了《邹子·鬼神篇》的抄写机会和《邹子·人世间》的观看机会，希望以后能继续为门派做更多贡献争取换取《邹子·人世间》的抄录机会。
想法倒是不错，可见邹不害还是一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可惜已经死了。
不过这里透露出一个信息，《邹子·鬼神篇》并不是《邹子》的全文，还有《邹子·人世间》，也许还有别的分卷没提到。
这也是李央不愿意加入门派的一个原因。
在门派里，什么都要靠贡献换，贡献不够就得不到，或者只能换个残卷，连抄写机会和观看机会都要分开用贡献换取。
一句话，没有贡献就寸步难行。
贡献则只能靠花时间做事获取，然而李央根本没有这个时间。
李央又翻了一页，终于是正文了。
《邹子·鬼神篇》讲的确实是神鬼之道。
“人魂不散为鬼，司天之职为神……”李央一边观看，一边默念。
这本书中，邹子的观点是神鬼本质上是一样的，因此古往今来神鬼都是并称的，两者的本质都是灵魂，只是鬼是人死后的魂魄，神灵则是魂魄得到了天地的司职，获得权柄，代天行职。
当然，偶尔也有活人行走神道，不过那是少数。
邹子提到鬼道不是正道，因为如果所有的鬼魂都修行鬼道，就不会有鬼魂进入忘川轮回，轮回的秩序就遭到扰乱，因此忘川每隔一段时间会强行摄取阴阳两界的鬼道修士进入其中，强制轮回。
而且作为修行鬼道扰乱轮回的惩罚，修炼鬼道的修士都要堕入畜生道，来世做牛做马，甚至变成蚊子、蟑螂一类的昆虫，想转世为人是想都别想。
而神道因为有天地司职，可以不轮回，神道的每个神灵都有独属的“神灵符诏”，有种种不可思议之威能，代表着神道修士掌握的天地权柄。
神道跟仙道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那就是神道以信仰为主，悟道为辅，神道有无数运用“信仰力”的方法，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手段。
虽然神道独树一帜，非常强势，但诸神都不知道为何在“末法时代”来临之时纷纷陨落，一个不剩，这就导致即使是邹子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神灵，只能通过寻访历史痕迹追寻，但邹子推测神灵们并没有真正陨落，只是一次次地在轮回……
这些观点真是让李央眼界大开。
除此之外，《邹子·鬼神篇》还记载了五门道术：太极雷、降神术、役鬼术、构梦术、碎梦吟。
“太极雷”就是阴阳之道衍生的雷法，“五雷正法”之一，以李央阴阳之道的境界，看一遍就会了。
李央双手合十，一道黑白色的雷光闪过，隐隐与天雷呼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海面上一处漂浮的断木上，雷光中蕴含的阳气开始灼烧断木，阴气开始剥夺剥夺断木生机，接着电流流过断木，断木一瞬间就变成了木炭，生机全无。
“这门道术‘太极雷’出手如雷电一般迅捷，含有雷电阳刚霸道的性质，同时还可以在攻击时附带少阴少阳之气进行渗透侵蚀，很是不错。方仙道的道术，果然有独到之处……”李央暗暗点头。
“太极雷”作为雷法，在克制妖道和鬼道修士方面有非同凡响的效果，修炼到极致是可以沟通天雷的，但李央还做不到这一点。
接下来李央开始研究其他四门道术。
“降神术”、“役鬼术”则分别是神道、鬼道的道术，按邹子的说法，是他从一位陨落的神灵“湘君”遗留下来的神灵符诏中得到的。
“湘君”此神是上古的九州之主之一，司掌“雍州”，是神道的领袖之一，自然是懂得很多神道的道术，包括“降神术”。
李央现在也知道了，之前的“降神符”就是靠“降神术”制作的。
难怪李央当时就感觉“降神符”不像是仙道的道术，事实上确实不是，而是神道的神灵对信徒施展的道术。
作为神道的道术，“降神术”要求的就不是道的境界了，而是信徒的信仰程度。
“降神术”本来就是神灵对信徒施展的道术，不要求道的境界，只要求信徒的信仰程度够高，神灵是施术者，信徒是受术者，“降神术”的作用则是隔空传递力量的。
受术者必须“深信”施术者，施术者提前在受术者身上以符箓、器物等形式留下印记。
受术者一旦激活印记，施术者就可以借助印记定位，隔空神念降临，借助受术者的身体施展部分实力。受术者对施术者心灵开放程度越大，施术者能隔空传递的力量就越强大。
“深信”是施术前提，但能传递的力量有限，如果能达到“笃信”，甚至是更进一步的“虔信”，传递的力量就很可观了。
如果再进一步，达到几乎丧失自我的“狂信”和“盲信”，传递的力量差不多相当于面对施术者本人。
但是受术者如果灵魂或肉身强度不够，承受不住传递来的力量，那就会灵魂或肉身崩溃死亡。
“难怪那次那个邹四海身上的‘降神符’激发之后，居然只有一击之力，堂堂道台二层高手降临的意志，连我都杀不死……”李央恍然大悟。
“降神术”是受术者信仰程度越高，越能发挥威力的道术。
但方仙道的师徒关系应该是跟神灵和信徒的信仰关系有一些不同，因此“降神符”传递的力量极其有限，那一次李央才没被邹春秋的神念杀死。
理论上，这门道术不需要借助“神灵符诏”，有信徒就可以。但是李央根本没有信徒，这门道术完全施展不了。
“役鬼术”则是在灵魂中下禁制的手段，在灵魂上留下控制禁制，可以驱役鬼魂为自己效力，倒是可能用上。
剩下的“构梦术”和“碎梦吟”都是涉及到灵魂的道术，前者偏向幻术，后者则是灵魂攻击。
“构梦术”的境界分为蒙蔽一感到五感，然后是“幻由心生”，最后是“化虚为实”，李央的幻术境界之前一直是零，看了一遍之后，凭借惊人的悟性，勉强能做到蒙蔽五感中的一感“视”，剩下的只有慢慢参悟了。
而“碎梦吟”这门道术则属于压箱底的手段，付出大量灵魂力作为代价，用言辞中包含的情感感染对方，使得对方情感爆发，生不如死，甚至直接灵魂消亡。
比如邹不害之前付出魂飞魄散的代价，施展的就是“碎梦吟”，只说了一个“痛”字，虽然对李央没什么影响，但要是换个灵魂力弱的，很可能会直接痛得魂飞魄散。
李央很需要“碎梦吟”这种手段，因为对李央来说“碎梦吟”的消耗其实也不是很多，邹不害是因为灵魂强度太弱才会不堪重负，魂飞魄散。
而李央的灵魂比起邹不害强了绝对不止十倍，甚至很可能是百倍，使用“碎梦吟”根本就不会遇到邹不害那种问题。
李央心念一动，开始消耗灵魂力施展“构梦术”，随着无形的波动扩散，周围的场景开始飞速扭曲，从下着暴雨的海面变成了鸟语花香的花园，绿草如茵，繁花盛开，彩蝶飞舞，风和日丽。
风光正好。
但很不和谐的是没有鸟叫声，只有雨点滴落到海面上的“滴滴哒哒”声，还有呼呼的风声、海浪拍击声；花朵也没有香气，空气中水气弥漫，隐隐还有物品被水浸泡产生的腐朽气味。
“破绽太多了……”李央皱起了眉头。
这幻境绝对连普通人都无法欺骗，很快就能发现不对劲，风和日丽的草坪上哪来的水声？而且花香丝毫没有，只有湿润的水气和腐朽气。
没有办法，李央还只能蒙蔽“视”，蒙蔽不了“听”和“嗅”，就算能蒙蔽“听”和“嗅”，也未必能骗过别人，因为“视”、“听”、“嗅”之外，还有“味”和“触”，拔根青草嚼一嚼或者摸摸花瓣还是能发现不对劲。
幻术其实就像拍电影，只要有一个细节有问题，受术者或者说观众就会瞬间出戏，但相反的，要是能做到尽善尽美，恐怕受术者就会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甚至再进一步，达到幻术的终极境界，能够随意篡改受术者的记忆，操纵受术者的思维。
何其可怕的境界，篡改记忆，操纵思维，玩弄有情众生于股掌之间。
不过李央离这个境界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想想就好。
李央随意扫视周围，伸手一虚抓，一只鲤鱼妖就被元气手掌抓到李央旁边，跟着气龙飞行，不过手掌速度还是不如气龙的，气龙放慢了速度手掌才勉强跟上。
这只鲤鱼妖还没有开启灵智，一脸惊恐，拼命扭动着身体，但是没有用。
李央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愁！”
无形的灵魂力量扩散，“碎梦吟”发动。
本来这只鲤鱼妖就是野兽，整天吃吃喝喝，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没有什么忧愁，但是听到李央的话，居然人性化地浮现出浓郁的愁色，愁肠百结，思虑深重。
越是智慧高的生灵，越是有忧愁，智慧低下的生灵，反而没有那么多愁绪，但在“碎梦吟”的引动下，鲤鱼妖的愁绪越来越浓重，随后逐渐变成绝望的神色，片刻后，生机断绝。
忧愁而死。
谁能没有忧愁？
除却五侯歌舞地，人间何处不相随？
“碎梦吟”就是把“愁”无限扩大，最终化为绝望，浓郁到极致的绝望就可以伤害灵魂，进而杀死受术者，毕竟主宰身体的是灵魂。
神者，身之主也。
所以才会有“愁肠寸断”、“一夜白头”这些说法，“碎梦吟”的恐怖可见一斑。
不过李央推测灵魂强度高的生灵应该对“碎梦吟”的抵抗力会强上很多。而且很可惜的是，《邹子·鬼神篇》里并没有记载李央很感兴趣的邹不害用来疗伤和战斗的那两门星辰类道术，应该是在《邹子·人世间》里。
那门利用星光战斗的道术也就罢了，但如果能得到邹不害用来疗伤的的星辰类道术，李央在道术种类方面就没有短板了，辅助、幻术、战斗、治疗全部齐了。
“只能日后再找机会了，我有种预感，我跟方仙道的人迟早还会再交手……”李央并不失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