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珺殿中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乱成了一团,东方夜离冷着一张脸,大步跨进殿内。
我紧紧随着他走了进去,屋中,太医们跪了一地。
东方夜离坐在正座上,冷冷道:“赵婕妤如何?”
崔院判上前恭敬道:“婕妤小主见了红,胎动不止,脉象还算沉稳。”
东方夜离面色阴沉:“为何会见红?你不是日日来报,赵婕妤胎像安稳吗?”
崔院判的额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他用衣袖拭了拭,道:“今日上午,臣为小主诊脉,小主尚且无虞,晚上便胎动不止,臣猜测,婕妤小主应该是服用了什么伤胎的东西?索性,婕妤小主身子还算硬朗,精心调制,问题应该不大。”
东方夜离“嗯”了一声,半晌道:“你们务必要将婕妤的胎保住,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保不住,你们全部为皇子偿命。”
外面,一阵嘈杂的人声,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东方夜离一听,紧忙起身前去相迎,我也紧忙随在他的身后,跪倒在地。
太后我并没有见过,但是多少听说过她的手段,一个女人在先帝时把持后宫,十分得体,朝野内外一阵赞扬。
后宫,自古至今就没有清静过的地界,在前朝,却被赵太后一手把持,毫无悬念的让自己儿子继位,由皇后变成了太后。
我十分好奇这个大云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可惜,我跪在地上,只能看到她墨绿色缀满珍珠的裙角带着淡淡的檀香气味在我眼前飘过。
“都起来吧!”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威仪,冷静沉着。
我随着众人起身,忍不住抬头向她望去,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经有了些许灰白色的发丝,白皙的面庞略略的丰腴,一双眼睛中闪过丝丝的锐利,纵使保养得宜,她的眼角眉梢也可以看到细碎的皱纹,薄唇微抿,长时间的身在高位,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东方夜离坐在一边,面容有些愠怒道:“这么晚了还惊动了母后,这些奴才越来越会当差了!”
一众宫人瞬间又全部跪下。
太后看了东方夜离一眼,淡淡道:“不怪他们,是哀家放心不下赵婕妤的胎,让人盯着思珺殿的。”
皇后在一旁陪笑道:“儿臣管理后宫无能,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瞥了一眼皇后,神色不变,转头问东方夜离:“赵婕妤怎么样了?”
东方夜离道:“没什么大碍,母后安心即可。”
太后一哼,神情已有了不悦:“皇帝,哀家这些年不理后宫琐事,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了皇后,可是,你登基这些年来,可有添过一个子嗣?哀家今日就明说了,赵婕妤的胎务必要安然无恙。”
东方夜离的神色微微一变,眼中有着些许的落寞,皇后却已经跪倒在地,一脸惶恐:“母后,是儿媳无能,都是儿媳的错,还请母后谅解。”
太后神色仍旧淡淡的,只是话中的威仪却是不容忽视的:“哀家已经将话挑明了,若是赵婕妤的胎再有什么不错,皇后,你自己就去奉先殿请罪吧!”
皇后深深叩首:“是,儿臣遵命。”
东方夜离望向皇后消瘦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片刻,东方夜离道:“母后,后宫事多,皇后一时照料不到也是有的。”
太后望了东方夜离一眼,道:“你起来吧!你是皇后,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动不动的就跪,不过话说回来,后宫的事再要紧,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感激的望了东方夜离一眼,躬身道:“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太后的目光瞟向我,语气更加淡漠,带着些许的探寻:“你是?”
我紧忙上前两步,行了一礼,躬身道:“婢妾林沁言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福乐安康。”
太后的目光在我脸上穿梭了两遍,问:“你就是那个专宠的小仪?”
我的心中大骇,额头上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沁出,心脏砰砰跳着,口中诺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东方夜离笑道:“母后,她与婕妤是自幼的玩伴,今夜听见婕妤不适,特意赶过来看看婕妤。”
太后听出了东方夜离对我的维护,轻轻一哼,半晌问道:“皇帝,有些话,哀家也说的腻了,只是,狐媚惑主的,哀家断断容不下。”
我听到狐媚惑主四个字,双膝一软,盈盈跪倒在地,不敢多说什么,太后的目光如同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兜头兜脑向我扑了过来,让我喘不上气来。
皇后的笑容端庄温和:“母后,元小仪为人处世一向谦卑,没有半分的侍宠生娇。”
太后“嗯”了一声,又道:“若是真如皇后所言,那还好些,哀家不要求你们一个个的都能端庄贤惠,但是,最起码的妾妃之德需得谨记。”
我的声音真挚诚恳:“是,婢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锐利的目光重又在我身上转了两圈,不再说话,也不吩咐我起来,我仍旧跪在地上,一会的功夫,腿便有些酸胀了。
皇后轻轻咳了一声:“母后,元小仪她……”
太后还没有开口,东方夜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即是来看赵婕妤的,还不快去,跪在这里碍眼,做什么!”
我心中感动,东方夜离这话,分明就是让我赶紧离开这,省的太后再挑我毛病。
太后见皇上都如此说了,也挥挥手:“下去吧!去看看婕妤如何了!”
我紧忙叩首:“婢妾告退。”
进了思珺殿的内殿,我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赵晨曦的面上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纵使我知道这是彭元植的技俩,也是心惊不已。
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姐姐……”
她睁开眼睛望着我,冲我点点头让我放心,随即眼睛又缓缓的闭上,我心中镇定不少,扭头厉声问:“姐姐为何这样,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查出来吗?”
崔院判等人急急跪下:“小主见谅,微臣正在尽力查看。”
我有些不耐的摆摆手:“快去,若是查不出来,我定回了皇上,狠狠的治你们的罪。”
他们紧忙叩首,紧接着又是仔细的查看着赵晨曦平时用的东西,小心谨慎,不敢马虎。
片刻,崔院判便找到了那瓶玫瑰杏仁露,他拿着瓶子,问着红鸢:“红鸢姑娘,小主平日里用这玫瑰杏仁露吗?”
红鸢一脸的疑惑,点点头:“是,小主每日沐浴完后,都会让奴婢取些玫瑰杏仁露抹在身上的,崔院判,这玫瑰杏仁露有什么不妥吗?”
崔院判点头,拿着瓶子快步出了内室,红鸢及一众太医紧紧地跟随出去。
我露出一抹笑,见屋子里没了别人,我快步走到赵晨曦的身旁:“姐姐,你怎么样?”
她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才低低笑道:“我没事,好的很。”
我松了一口气,莞尔一笑:“既然姐姐没事,那我还是出去看看热闹,这样的场景,轻易见不得呢!”
她缓缓地点头,随即又闭上了眼睛。
我快步出了内殿,在正殿寻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殿中,崔太医已经将白色瓷瓶交到了太后的手中:“太后,皇上,这瓶中是孕妇长用来涂抹身子的玫瑰杏仁露,这里面,是取玫瑰原液,甜杏仁加上珍珠粉等等东西调配而成,臣在检查赵婕妤的日常用品时,发现这瓶杏仁露中的甜杏仁被人换成了苦杏仁,虽然都是杏仁,但这药效却是天差地别。”
顿了顿,崔院判又说:“这苦杏仁有毒,不要说是孕妇,就是身强体健的男子一下子服用四五十颗,也会中毒而亡的。”
太后面露异色,紧忙问道:“那赵婕妤?”
崔院判又道:“赵婕妤虽然用了这玫瑰杏仁露,幸运的是,她是抹在身子上,并不是直接服用,毒份会慢慢渗透进去,但是若是长时间使用,日积月累,这些毒素慢慢积累,也会造成滑胎,胎死腹中,甚至会是一尸两命,母子俱亡。”
东方夜离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低声问:“我想知道,是谁?在这里面掺进这种脏东西。”
崔院判摇头:“这个微臣还不能确定。”
皇后的声音沉静如水:“皇上,这玫瑰杏仁露会不会是在这思珺殿中被人动了手脚?”
东方夜离面露疑色,半晌,阴郁道:“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红鸢两步上前跪倒在地:“太后娘娘,皇上,我家小主有孕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奴婢保管,并没有经第二个人的手,这一点,皇上可以派人去查,奴婢对小主忠心耿耿,断断不会害自家的主子。”
红鸢一席话说的光明坦荡,态度不卑不亢,倒是更加令人信服了她的话。
太后缓缓点头:“哀家知道,你是赵家的家生婢女,不会是你。”
东方夜离沉思片刻道:“东西是从内务处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