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媛跪在地上,不吵不闹,只是又恭谨地磕头,双眸含泪,楚楚可怜:“皇上,婢妾所说句句属实。”
相比之下,形如泼妇的吕昭仪更让东方夜离厌恶不已:“吕昭仪,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一个一宫主位的样子吗?”
吕昭仪跪倒在地,膝行向前:“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啊!”
艾小媛刚要再次开口,还未说话,已经两眼一闭,瘫软在了地上。
我眉头紧促,也要上前查看艾小媛的情况,却被东方夜离一把拉住,他低低呵斥:“凑什么热闹,不怕一会碰着你。”
吕昭仪一见艾小媛晕倒在地,冷笑出声:“皇上,不要相信她,她身子好的很,跪这一个时辰根本不打紧的,她是装出来糊弄皇上博怜惜的。”
搂着艾小媛的宫女哭喊出声:“皇上,您不要听昭仪娘娘的,近来小主总是觉得头晕不适,又不肯让太医诊治。”
地上的艾小媛脸色惨白,很明显应该不是装出来的,我轻咳一声,道:“皇上,艾小媛有没有病,让太医来诊下脉,不就知道了嘛!”
东方夜离一点头,吩咐晋喜:“去请太医,你们,把小媛抬回屋去。”
艾小媛被抬回了屋中,太医很快也到了,吕昭仪跪在地上,哭的呜呜咽咽,一口咬定,艾小媛污蔑主上,冒犯于她,现在又在装病企图蒙混过关。
东方夜离铁青着脸,也不听吕昭仪的辩解。
我站在原地一脸的无聊,只等着太医的诊断。
“父王!”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娇滴滴的喊着。
东方夜离面色一缓,看着向自己扑上来的娇小的娃儿,这女童五六岁的模样,梳着漂亮的两把头,上面简单缀着几颗珠花,大眼睛水朦朦的,很是漂亮。
看她唤东方夜离父王,我便知道,她便是吕昭仪所生的二公主,惠然公主,名唤芃芃。
东方夜离问:“芃芃,今日可有听话?”
芃芃俏皮的歪着小脑袋:“芃芃听话,只是,父皇好久不来见芃芃了,芃芃想父皇了。”
东方夜离笑了笑,道:“父王也想芃芃了。”
芃芃乌黑的杏仁眼滴溜溜的一转,就见到了吕昭仪跪在地上,嘤嘤抽泣,她问:“父皇,母妃惹您生气了嘛?”
东方夜离面上一紧,幽黑的眸子望向跪在地上的吕昭仪,缓缓道:“起来吧!”
吕昭仪如蒙大赦,紧忙道:“谢皇上恩典。”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时,太医从艾小媛的屋子中出来,跪在地上扬声道:“恭喜皇上,艾小媛有喜了。”
众人一闻,皆是错愕不已,我婉然一笑,躬身行礼:“婢妾恭喜皇上。”
一众宫人也纷纷跪倒在地:“恭喜皇上。”
吕昭仪一脸的不可置信,但也不得不随着众人一起向皇上道喜。
东方夜离脸上有了几分笑意,道:“都起来吧!”
随即又向太医道:“即是这样,那就让艾小媛好好养胎吧!”
我嫣然一笑,上前躬身道:“皇上,依着惯例……”
东方夜离恍然大悟,沉吟片刻道:“宣朕旨意,晋小媛艾氏为嫔位,封号庆。着内务处操办晋封事宜。”
我又含笑道:“皇上,这瑶华宫中是不错,只是,未免太热闹了些,庆嫔今日又累着了,若是休养不好,怕也对龙胎不好。”
吕昭仪已经听出了我口中的意思,恶狠狠地看我两眼,道:“皇上,庆嫔妹妹在这住的久了,想来也习惯了,迁到别地地方,怕也不习惯。”
吕昭仪地心思也不难看出来,庆嫔位份不高,即使有一日诞下皇嗣,也不会一举成了一宫主位,只要将庆嫔留在瑶华宫,庆嫔无论生的是男是女,都会被吕昭仪抚养。
更何况,艾小媛从进宫到现在,一直都很得宠,现在又有了身孕,将她拢在身边,瑶华宫中也会得到皇上不少的眷恋。
原本东方夜离还在犹豫,吕昭仪这话一出口,再想起之前的种种,东方夜离眸色深沉:“万林苑东面的柠溪宫清静雅致,让庆嫔搬到那里安心养胎吧!”
吕昭仪急切道:“皇上……”
东方夜离又道:“那个宫女,以上犯下,污蔑主子,打发去暴室。至于你……”
东方夜离的眸子落在吕昭仪身上,再看看一边乖巧可爱的芃芃,终究不忍:“抄写《宫规》百遍,抄好后交予皇后。”
吕昭仪也不敢替一边的绿屏求情,只得愤愤的低头谢恩。
从瑶华宫出来,东方夜离的神色淡淡,看到我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不禁失笑:“你这丫头,也忒没心没肺了吧!”
我抿嘴一笑:“这样好的日子,我替皇上高兴啊!”
他点头:“的确,艾氏有喜,朕也是高兴,朕的膝下子嗣单薄,如今赵婕妤与庆嫔都有了身孕,朕很高兴,不过……”
他乌黑的眸子望向我的小腹,我也好奇的低头去看,猛然间回过神,双颊通红:“皇上……”
他低低的浅笑:“若是朕与你有了孩子,朕必定欣喜。”
与东方夜离用了午膳,又将他伺候走,便往李贵妃的关雎宫走去,关雎宫,一座宠妃的宫殿。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关雎宫正是取自《诗经》中的《关雎》,这座规格程度仅亚于凤仪宫的殿宇,在华丽程度上绝对超于紫云城中所有殿宇。
金砖漫地,每隔一块砖上就雕着一朵莲花,取其步步生莲的寓意,楼阁高耸。我刚一进关雎宫大门,马上就有宫女迎上来,笑语艳艳的请我往正殿柔兮殿走去。柔兮殿内雕花绣彩,珠幔飘扬。
殿内清香扑鼻,闻之欲醉。
我笑着问领路的宫女:“姑娘,这是燃的什么香?”
那宫女毕恭毕敬的道:“是雨露香,也难怪小主不识得,这香是贵妃娘娘自己调制的。”
我有些诧异:“娘娘自己还会调香?”
宫女笑道:“娘娘天资聪慧,调香的手艺在大云朝,数一数二呢,就连皇上都称赞不已呢!”
说话间,宫女以引着我穿过了富丽堂皇的大殿,到了一边的暖阁前,轻声道:“娘娘,元小仪到了。”
李贵妃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慵懒语调:“请进来吧!”
我刚一进去,就要依着规矩行礼,却被李嫣然一把拽住了:“妹妹你向我姐姐行礼,难不成,我还得向你行礼吗?”
我摇头:“李姐姐这是说的什么,向贵妃娘娘请安,是婢妾的本份呢!”
李贵妃斜靠在贵妃长榻之上,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人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亲和感,她笑道:“我这个妹子啊!最不讲规矩了,罢了,既然是一家人,今日也不必讲这些客套,左右也没个外人。”
贵妃这话一说,听着叫我心里舒服,我一笑,依依施礼:“那我谢贵妃了。”
李嫣然扯着我的袖子上下左右打量了半晌,才笑道:“我一会去,必定会被我那未来的婆婆追问,你是胖是瘦了,过的好不好,我得细细看了,才好告诉她呀!不然,必会被她烦死。”
我“扑哧”一笑:“你不怕我将这话告诉舅母,让她好好的治治你。”
李嫣然一笑:“不怕,你舅母她待我可好了,不像婆媳,更像姐妹呢!”
我点头,舅母的性子,我自是知道的,见李嫣然与舅母的关系这样好,我欣慰的同时,也是暗暗嫉妒,我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我回眸,望了一眼倚靠在贵妃踏上的贵妃,她一脸宠溺的看着我们两人,见我回头望她,她笑:“我这妹子,比我小十来岁,最是刁钻古怪,原本我就担心,嫁给什么样的婆家能让她过的舒服些,结果,和爹爹去了趟岭南,自己便找了门亲事来。”
我笑着应承:“落花流水皆有情谊,可见,也是上天命定的好姻缘。”
她笑着起身:“进宫这样长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来关雎宫吧!”
我点头,心中有些紧张,她现在不像平日在凤仪宫中倨傲的贵妃,更像一个邻家姐姐般和气:“没有冒昧前来,是怕惹得娘娘嫌烦。”
她笑:“你若是真真第一日便跑来,我还真会嫌烦的。”
我有些感叹道:“娘娘真随和。”
她一笑,有些牵强,也有些自嘲:“我,李嫣柔,大云朝的贵妃,皇长子的生母,皇上的宠妃,外人眼中荣耀的一切,骄纵跋扈不过是因着身份的特殊,而做给外人看的,就好比皇后,真的贤良淑德吗?那张贤淑的脸,也不过是在自己位份上的身不由己罢了。”
我一愣,没想到,别人眼中的跋扈张扬不过是她的一张面具而已,她,身在高位,怕是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吧!
她顿了顿又道:“说白了,只有这样嚣张跋扈的贵妃,这样侍宠生娇的贵妃,才能让皇上、太后放心。”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只能清楚的知道,她的语气中,有着无数的感慨。
她又笑道:“今日这些话,是说给妹妹听的,出了关雎宫,你就忘了吧!人前,我还会是那个骄纵跋扈的贵妃。”
我点头,更加懵懂,但是,她的这番话,在多年以后,我才有了深入的了解,了解了其中的苍凉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