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说,目睹了江珉璟对沐若霜上下其手随后水面上就多出几件自由自在衣物的神秘人,可算是坐实了早先心中对于两人关系绝不仅是相处融洽的闺中好友这般简单的怀疑。带着破除惊天大案般的成就感,来人小心翼翼的回撤,为了不惊动两人甚至借着月光仔细区别着脚下是柔软的土地还是细碎的枯枝,一路小心的行进直至与另一名身着黑衣的身影相遇。
黑影看到从约会地点折返的纤细人影微微一愣神,随后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和她招了招手,同时嘴里刚准备出声打招呼。只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便看到对面的人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本能的停住自己的动作,举着手愣愣的等着她走近。
眼疾手快阻止黑影想打招呼的冲动后,神秘人明显松了口气,加大步伐,没几步便跨到了她身前。不用专心盯着小路,神秘人终于可以抬起头,活动活动勾得酸痛的脖颈。没来阻碍月光终是洒满了她的脸,借着皎洁的月光来人的面容可以轻易被辨认出来。方才在池边撞见江珉璟和沐若霜亲密互动的人,正是早先邀请两人进宫后要到自己宫中小坐的菱妃。
“怎么回来了?今夜不是说好去幽池的么?”等到菱妃走近,黑衣人直接伸手圈住她柔软的身体,凑到她耳边轻语道,动作有些霸道但声音里透着独属女性的轻柔。
“因为今夜不止我们想到了去幽池相会。”菱妃抬起手轻轻拽下挡住黑衣人半张脸的黑布,随后温柔的轻抚着她细腻的脸颊。
“怎会?前日我已派小队负责清理这边的百姓,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扰乱秩序者杀无赦,理应无人敢硬闯蒙山才是。”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菱妃体香的空气,黑衣人疑惑的开口。如褪下这身夜行服,换成平日里的着装,朝中不少武将都该认得这名黑衣人。黑衣人名为雎橼,雎家世为武官的家族,及笄后她依着雎家传统入了军,现已在朝中任都尉,隶属负责皇家出游安全的护卫军,此次蒙山秋猎,猎场有差不多五分之一的区域安保便是由她负责。
“在那的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雎都尉并未失职。”菱妃轻笑一声,嘴上没有明说,右手却已寻得雎橼的手掌,并且在她掌心里仔细的描写着一个瑞字,直至雎橼松开紧锁的眉头她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看来我们只得换地方了,瑞王还真是风流,不知这又是私会哪家公子?待秋猎结束,我再派人好好去清理清理幽池,这几日只能委屈你了。”江珉璟的风流史雎橼有所耳闻,虽没与她打过什么交道,但一想传言对这个王爷也实在生不出什么好印象。自己精心为心上人准备的地方,被私-生活放纵的瑞王占去,雎橼心中总归有些介意,如此想着她面上的表情也不由有些凝重。
“谁说是私会公子了?人家那可是在和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共享好时光。”雎橼一脸嫌弃的样子惹得菱妃又是一阵轻笑。“走吧,我记得你信中说又发现了个好地方,不如我们今夜就去那吧。”菱妃很享受雎橼一脸错愕的表情,轻轻拉了拉她的手,以扯回她的思绪 。
柔荑在手,雎橼脚步似乎也轻快了不少,走了约摸半柱香的功夫两人便穿越树林来到一片草地边,草地中央还有一间新建不久的茅草屋,静谧的月色之下此地越发显得与世隔绝。
“可惜时间有些仓促,来不及准备得更好了。”说着,雎橼从菱妃身旁绕到她身后,把人圈入怀中。眼前的人本该是她的妻子,当年好不容易求得父亲同意自己与她的婚事,聘礼皆已备好只欠提亲,不想造化弄人,顺德帝招选秀女的圣旨先一步到了尹府。雎橼想过阻止,但身为臣子她哪有什么资格与昱国的主人抢人,只能看着自己的爱人站到皇帝身边被尊为皇妃,甚至在外相见还得屈膝行礼喊一声娘娘吉祥。
月色正好,美人在怀,不论是光明正大出来享受两人时光的江珉璟还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熬得和心上人私会片刻的雎橼。现在或多或少都期待着时间能走得再慢些,能静止最好,以求能与怀中之人相拥得更久一些。
躺在茅屋的床榻之上,借着从屋外洒入的月光能隐约看到雎橼背上有道与她面容极不搭的狰狞伤疤,疤痕从左肩一直延续到她右腰部,虽然伤口早已愈合但不难想象受伤之初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的指引,菱妃的手指不知何时寻到了雎橼背上的伤痕,并顺着疤痕走向缓缓向下移动着,似乎想要抚去那曾经的伤痛。
“乖,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的么?”与菱妃自幼相识,菱妃的想法雎橼多少是能猜到的。背上的伤疤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冷静万不可冲动行事,却也能轻易挑起潜藏在两人心中那并不快乐的回忆。把菱妃圈着自己的手从背后拉到身前,雎橼有些霸道的禁锢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触碰那惹人难受的旧伤。
“再等一年我便可申请入宫任职,到那时我们见面可就比现在容易多了。”见菱妃眉头依旧锁着,雎橼说了自己的打算想让她开心些。
“雎伯同意吗?我记得他一向希望你到去军中立战功。”听到心上人可以入宫,菱妃眼神微微一亮,但转念却又有些顾虑,雎橼身上这道可怖的疤痕正是她父亲当年为阻止她抢婚所留。那时便能对自己女儿下如此狠手,让雎橼在床上整整躺了半年;明知自己就在宫中,菱妃不信雎伯真会放心让不安分的雎橼入宫任职。
“哼~同不同意现在可由不得他,塞北战局胶着,没个一年半载的结束不了,等他有空操心我的事,调度令早已下来了。他总不能以我对菱妃有意为由,进宫抢人吧?”显然雎橼对自己的计划是有过精心设计的,语气里透着几丝得意。七年前,年轻气盛以为单凭一片热血便能截下送菱妃入宫的花轿,全然不考虑自己所为对菱妃和自己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亏得父亲那道不近人情的钢鞭,打得她半年不得自由走动,也打得她有足够的时间细细思考对策,这七年她一直在为入宫做准备,如今距离成功仅是一步之遥。
“委屈你了。”千言万语最终化为四个字,菱妃抿着唇轻轻抚摸着雎橼的脸庞。雎橼深受折磨,她又何尝不是?身在宫外,雎橼可以为拉进两人的距离做些努力,而她身处深宫之中,衣食住行皆被人留意,私自出宫乃是妄想,为获得短暂的随帝出行的机会,只能竭尽全力去博得一个年纪都快赶上自己父亲的人的欢心。
“会好的,更艰难的时候我们都熬到来了不是?”说话间雎橼已经重新吻上了菱妃。春宵宝贵,全用来聊天可就有些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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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秋猎依旧继续着,不过比起昨天圣上亲临时的严阵以待,今天没了皇帝监督的武场显得格外随意,在场准备的各支队伍中间嘻笑不断,甚至还能看到身着不同颜色猎服的卫兵聚在一起聊天,少了几分竞技的严肃气氛,多了些友好联谊的和谐场面。
可惜昨天被推上风口浪尖甚至对秋猎生出一丝阴影的沐若霜,没能亲眼目睹这份和谐。前一晚她与江珉璟从温泉处回到小屋歇息时已是寅时初刻,因为她自作主张占了次先机,随后被江珉璟狠狠收拾了几波,累到动都不想动。沐若霜原以为江珉璟第二天会让自己好好睡一觉补补,不成想某只精力充沛的家伙竟然还能延袭着她早起的好习惯,早早便把自己弄醒。沐若霜想赖床,但横竖路都不是自己走,被江珉璟当做布娃娃一般换好衣服后,还在半梦半醒间就被精神抖擞的江珉璟扛到了马车上,等她被一路颠簸晃荡清醒时,马车已经在离开蒙山的路上走了有些时候了。
沐若霜微微掀开窗帘一角偷偷瞄了一眼窗外飞逝的风景,随后又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一手搂着自己另一手有下没下把玩着玉佩的江珉璟,早上她弄醒自己的时候似乎提到要带自己下山逛逛,窗外的景色似乎也在印证着那不大真切的记忆。只是举朝权贵皆在蒙山秋猎,江珉璟这样无视规矩悄悄带自己遛下山真的合适么?
跟随歆贵妃学琴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沐若霜对皇家规矩的认识比以前增进了不少,江珉璟带自己偷溜出来的行为和二十一世纪做类比的话多少有点儿上学期间逃课的意思在。想当年读书的时候她可是个不抽烟、不喝酒、不早恋、不逃学的乖宝宝,如今江珉璟不提前打声招呼便自己拐下山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
暗自脑补被抓住以后可能出现的各自结局后,沐若霜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轻轻拉了拉江珉璟的衣角问道:“璟,我们就这样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吧,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秋猎期间出来玩儿保证没问题。来回就两日,我让抚琴留下给我们打掩护了,庆丰节本就是民间百姓庆祝丰收的日子,山下小城也会格外热闹,要错过那可就只能等来年了。”
“你以前也经常这么干?”看着江璟一脸淡定的样子,沐若霜对她以前的生活状态多了几分好奇。
“是呀,秋猎形式多于内容,昨天结束就没什么集体活动了,剩下三天也就是各自玩玩儿,再哪玩不一样何须去凑猎场上的热闹?”话虽这么说,但如此猴急的带沐若霜出来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昨天沐若霜表现得太过抢眼,才结束就有人来求教,鬼知道今天自由活动之后,还会有多少人过来扰乱自己和沐若霜的二人世界。
“可你不是喜欢狩猎吗?”
“是喜欢,不过我喜欢的是那种根据蛛丝马迹找到猎物的感觉。”江珉璟答得理所当然,见沐若霜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又接着说:“狩猎除了需要技巧还需要对周围环境的仔细观察,运气不好时甚至可能几天才能碰到一只猎物,绝非秋猎看上去这般容易。蒙山秋猎之所以各队都能猎得成功,那是因为禁军已经提前一月在周边围捕野兽驱入猎场。”
了解到背后的原因沐若霜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不难想象江珉璟所说的场景,用多数人的辛苦劳动换取少数人的愉悦,大概这可以算做封建社会的通病了吧。
“若霜,你若是有兴趣,等时节合适了我带你去梨花谷体验一次真正的狩猎。”江珉璟出声打破沉默,沐若霜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有些困惑,转念一想出事前沐若霜许是没参与过狩猎,到不如选个空闲时间好好出去玩玩。
“嗯。”沐若霜轻轻嗯了一声做了回应,脑海中不住对比着自己和江珉璟在思想层面上的差别来。
“到濛城还有些时候,不如靠着我再睡会儿?”江珉璟只当沐若霜的沉默是因为累了,抬手把她往自己怀中揽了揽,贴心道。昨晚初时虽被沐若霜占了先机,但江珉璟也不是吃素的,后面夺回主导让沐若霜好好体验了自己的学习成果,说来荷氏诗经确是有些意思,值得回去再好好研读研读,顺带再掌握些新姿势。
前一晚体能消耗巨大,休息时间也不足,现在确实有些疲惫,和江珉璟意识形态不一样这种深奥的问题即便是精力充沛时思考也极度烧脑,更何况现在。横竖都是理不顺的难题,沐若霜索性便把这问题先放一边,开始安安稳稳的会周公去了。
车速渐缓,洐明隔着车帘通报道:“主子,濛城到了。” “恩,备好椅子我们就来。”江珉璟在车里懒懒回了句,从沐若霜背后抽出手,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唤醒还在睡梦中的人。待沐若霜完全清醒,江珉璟打横把她抱下车放到洐明已经摆放好的轮椅上。
“少爷,酒楼奴婢已经订好了,现在去吗?”抚琴被留在蒙山负责打掩护,往常由她负责的任务便转到了娜琴身上。所说性格有些欢脱,但办事效率其实不差,和江珉璟她们一同下山后,她便骑马先一步到了濛城把食宿安排妥当了。 “暂且不去……我先带夫人去集市上逛逛,我记得濛城有不少有趣的小玩样。”江珉璟想了想还是回绝了娜琴的提议,等洐明把马车寄存好之后,四人方才一同进入内城。
虽然江珉璟换成男装后已经不如身着女装时在人群中这么显眼,但因为沐若霜长相娇好却坐着轮椅,一行人在路上依旧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几句类似可惜了之类的话语。推着轮椅安静前行的江珉璟面露不快的皱了皱眉,示意娜琴接过手之后索性站到沐若霜身边,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一些目光,然后再以自己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些许杀气的目光回瞪那部分自己无法阻挡的视线。
和如临大敌一般的江珉璟比起来作为当事人的沐若霜倒是显得非常淡定,带着好奇左右观察着街边小摊上售卖的各色物品。虽然生产力低下,但街边小玩样的种类却丝毫不输于二十一世纪的年货街,即便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但沐若霜依旧看得过瘾。
专注于从人群间隙中看小摊的沐若霜,扭头想看看另一边都有什么却发现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多出一大只挡视线的物体,视线抬高后才发现是江珉璟,,虽然角度不佳,但沐若霜依旧不难发现江珉璟现在情绪不佳,顺着她注视的方向看过去,能撞见不少在慌乱中移开视线的寻常百姓,这时沐若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让江珉璟情绪变化的真正原因。
面对面露不善双眼还透着杀气的江珉璟,寻常百姓显然无力招架,原先还感偷瞄沐若霜的人皆在江珉璟的注视下强压住好奇,默默把脸扭开,然后不约而同朝街边又挪了挪身子,以求能离杀气来源的距离再远一些。没多会儿工夫原本拥挤的街道竟然为这主仆四人让出了一条足够轮椅顺利通过的通道来。
面对身前突然变得开阔的视线沐若霜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江珉璟的气场竟然强到只靠眼神都可以开路。要是搁现代,再加强推广一下申请个专利然后装救护车上绝必是个能赚钱赚到手软的神技能啊。
纵使内心感慨万千,沐若霜还是没忘记现在还在默默发功的江珉璟,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等江珉璟低头看向自己时,沐若霜仰着脸适时的给了她一个不碍事的微笑。总会有人对不一样的人或事带着善意或恶意的好奇,就算江珉璟现在能靠眼神制止他们,但这毕竟只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就算江珉璟不嫌累,自己还心疼她呢,索性就随他们去吧,自己不在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