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秋精神抖擞走出小巷，许然叼着根烟紧随其后，架在鼻梁上的玻璃镜片反射出冷漠的光。最后白茂煌是被人拖出来的，不仅仅是脱力，他两条腿都不像是属于自己一般。黑衣人手下手脚麻利地将他塞进不知何时停在巷口的面包车里，周遭没有人发现异样。
“搞定收工。”
孟清秋面对孟语菲时一脸轻松，要不是刚刚偷瞄到她略有些阴沉的脸，钟奕泺还真以为她一点事都没有。
孟语菲能看出她脸上隐藏起来的疲惫，本想坚定立场的心情下意识转换成了担忧模式，“你没事吧。”
“哪能啊！”孟清秋才不会让孟语菲担心她，“没事。”
孟语菲俨然有不弄清楚不罢休的劲头，许然连忙插嘴，解救了把孟清秋，“她没事，最近可以放心了。白茂煌在我们手上，白家暂时不会找孟家麻烦了。”
“雅光会所。”
钟奕泺刚开口，孟清秋的脸色彻底是变了，连带着许然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但钟奕泺却无所谓，他可不能给这两个家伙机会抛下他。
“那个地方陈品冠经常去，明天可以找他带路探一探情况。”
孟清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好看起来，“是吗？那赶紧跟他联系一下。”
“等等。”许然反应过来，“你跟他去会所玩，那我这边的事。”
“自己解决喽。”
“喂喂喂，我可警告你这次必须过来帮忙，老子刚刚还帮你堵人呢！”许然抬手捂鼻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刚刚那味道，我洗三天澡都没用！”
“切。”
孟清秋看似随意的转身就走，却在离开前朝许然递了个眼神，多年来的默契养成，许然不用想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帮忙劝劝小姑娘呗。
这死狐狸，到现在都学不会低头。小姑娘多好劝了，尤其是这种对你死心塌地的小姑娘。不过想想，她还不如当哑巴，一张口不把小姑娘气哭根本不算完。也不知道当初，那个丫头是怎么忍受她这种性子的。
许然叹了声，看着身后被忽略感到委屈眼圈发红却依旧视线不离孟清秋背影的孟语菲，顿时也没辙了。
小姑娘这么死心眼，怎么办呀。
而且死心眼的小姑娘下意识就朝不解人情的死狐狸追了过去，根本不给他帮忙劝说的机会。
“钟神。”许然伸手拍了拍钟奕泺的肩膀，一手还夹着抽了一半的烟，被钟奕泺躲过接下来揽肩膀的举动，“如果有个小姑娘对你死心塌地，你怎么拒绝她而且还不会伤害到她？”
钟奕泺面无表情，抬眸看了眼一前一后两个背影，淡漠道，“我已经不记得我拒绝了多少个你所谓死心塌地的小姑娘。”
“咳。”许然差点被烟呛到，“你那算死心塌地吗？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咱们菲菲一个人。”
“就因为死心塌地，所以才不完全断了她的心思吗？”
许然一滞，面色踌躇，“其实也不是。”
“什么原因？”
钟奕泺对孟清秋这模模糊糊磨磨唧唧的态度产生了好奇，在他的印象之中，孟清秋应该是干净利落的类型，没有结果，就不会给人希望。可孟清秋面对孟语菲时，总是温柔的不像话，还特别的耐心。
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她啊。”许然显然并不想多说，“这是很久之前的渊源了。”
他身边烟雾缭绕，不知道抽的是哪一款烟，烟草的味道并不浓厚呛鼻，在沉沉的夜幕中，暖黄色的路灯下，更加明显。许然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柔和许多，哪怕戴着金边眼镜，好好整理了发型穿了笔挺的西装，看起来就像个斯文败类。
但是此刻钟奕泺心底不是一般的烦躁。
他又被隔离在外。
再一次。
其实本来不该这么生气的，他和孟清秋还有许然算是萍水相逢。当初只是因为方雅若和萧远航的关系，再加上他对心理学很感兴趣。
真的是这样吗？
钟奕泺突然露出苦笑，他突然想起孟清秋还是狐狸原身的时候，陪着他一起度过黑暗冰冷的夜晚，还有每晚等待许然回来，看着他们吃完自己做的饭的满足感。
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太害怕孤单，好不容易找到温暖，就不愿撒手。
许然仿佛后背长了眼睛，掐掉手里的烟，扔进附近的垃圾箱里，又伸手从衣兜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不过上面的字显然和先前孟语菲递给他那一沓不太一样。
“上面这部分是护身用的，中间那部分是隐身用的，最后那部分，扔哪炸哪，除了周泽衍那个级别，都挡得住。”许然翻出来给钟奕泺看，“孟清秋那家伙你也看到了，根本不会照顾人，明天去会所，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看你顺眼呗。”
这还真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哈哈哈开玩笑。”许然将符纸塞给钟奕泺，示意他继续朝前走，“把你卷进来总是过意不去，你爸妈又借着萧远航把你托给我，我总不能不负责任吧。”
“只是因为这样？”
许然猛地刹住脚步，正巧站在两盏路灯之间，光影交织落在他身上，既温暖，又冰冷。突然间钟奕泺有种错觉，好像有这么一秒钟，他相信了这家伙是神，并不是普通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心理医生吗？”
钟奕泺摇头，他当然不知道。
“我没尝试过普通人的生活，也不知道人类是怎么想的，情感这东西又是多么复杂。但是最早的时候，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离我，实在太远。结果有一天，我在昆仑闲得发慌，就来人间转了转。”
“第一次遇见孟清秋的时候，她还不叫孟清秋，刚被青丘赶出来，简直和这个人类世界格格不入。”
“为了能够存活下去，我们改变了很多。”
钟奕泺疑惑，“你是为了能在这里活下去，才当心理医生的？”
“准确来说是无聊想要了解下人类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许然提起嘴角露出轻笑，“你知道我对你的诊断是什么吗？”
钟奕泺面色一黑，拔腿就走，“我不想知道。”
“嘛，不想知道就算了。”
透明玻璃片后，男人黑曜石般的眼珠深邃了几分，看着前方少年夺路而逃显得慌慌张张的背影，放大了些音量提醒道，“记得要用！”
寻思了下四周，许然干脆靠在路灯上，从口袋里掏出烟盒还有打火机，升腾而起的蓝色火焰点燃了烟草的香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香烟已经成为他必不可少的随身物品，说到底，他已经被人类同化了。
如果君陌哪一天把他修复好的身体带来，他还能变回原来的那个自己吗？
城西的市中心，寸土寸金，一路到底的商业街上商铺鳞次栉比，其中一条窄小的街道拐进去，几家量贩式ktv还有酒店酒吧凑在一起。奇怪的是，这几家店凑在一起也算和谐，平静地共存了几年，也没听说过任何一家店有什么破产的传闻出现。
这条街继续往前，是个三岔路口，其中一条通往商业区最繁华的新茂大厦，相反方向是个多功能的小型公寓，中间那条宽阔一些，不长的一条马路划分出了几块停车场地，下了车往前走几步，便是一家高档会所。
明明是市中心，隔着一条街便是商业大楼，可能是装修太过金碧辉煌，也可能是停车费太贵，反正这里简直安静的不同凡响。连一些误入或者抄近路的车子进来都会下意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鸣笛更是不敢。
傍晚时分，天色被分成两半，月亮与太阳共存，正是开店做生意的最佳时间。
自从早上听见钟奕泺提议去雅光俱乐部的那一刻起，季霄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装出来的乖乖学生形象彻底碎裂。他从来没有一天这么觉得学校板凳可以这么硬，他无时无刻不想起身，无时无刻不想离开。
但是钟奕泺说了，他们所有人必须听完晚自习前全部课程，不然就不去。
季霄只能硬撑，硬撑的下场，就是全身僵硬血流不畅。
直到坐上车，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仿佛一具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副驾驶座的陈品冠投来同情的目光，很快便专心于眼前，这可是他第一次坐钟奕泺开的车，不知为何怎么都感觉不太靠谱，，，
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司机瞄了眼后视镜，确认周边没有什么车挡路，这才转过车头朝商业街的方向开去。
眼睁睁看着钟奕泺轻轻松松上路，轻轻松松到达，轻轻松松泊车，陈品冠保持目瞪口呆的架势，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老司机啊。”
当然这一路上一点都不平静。
“要不要垫着？”上车伊始孟清秋递给季霄一块软垫，空出手捋了把额前的刘海，领带系的好像有些紧，他对季霄这僵尸模样感同身受，“这什么破领带，怎么这么难受，勒死人牌子的吧。”
勒死人牌破领带的主人在后视镜里露出真正勒死人牌的冷漠眼神，“不想呆就给我下车。”
终于注意到自己坐的是钟奕泺的车的孟清秋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的领带啊，怪不得这么难受。等等，我拿的不是许然的领带吗？”
钟奕泺忍无可忍，狠狠瞪着后视镜里的孟清秋，“许然那堆过时的领带你看得上？”
孟清秋毫无察觉地伸手去整西装外套，仿佛惹前面那人生气的不是自己。季霄依旧僵着身体，现在他连最基本的反应都难以做到。副驾驶座的陈品冠早已经伸手去抓头顶的扶手，做好身边这人拿车撞墙舍身示范所谓交通安全的反面例子。
幸好钟奕泺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他还是安稳地将车子开到目的地，陈品冠的玻璃心也终于落到实处，完完整整。
现在的审美风气很有问题，为了表示所谓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仿佛装修不够金闪闪亮瞎眼都不足以表现所谓的级别。雅光会所这个名字听起来还可以，但是站在会所建筑的大门前，季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钟神，这就是雅光会所？”
“你怀疑我的gps？”显然钟奕泺还是被孟清秋气到，言语中都带着恐怖的杀气，“还是怀疑你自己的眼睛？”
“没。”季霄十分识时务，躲到孟清秋身后，“咱们进去吧。”
因为是陈品冠用他老爸的名字预定，所以大家都默契地跟在陈品冠身后，季霄趁机扯了下孟清秋的衣角。
“小阿姨。”季霄生怕被其他人听见，悄声道，“你是怎么办到女扮男装这么完美的？说实话要不是知道你是女的，我根本看不出来。”
孟清秋瞥了他一眼，挑眉道，“你猜~”
我怎么可能猜得到！季霄皱眉去看他脖子上的喉结，怎么都看不出破绽。胸部和头发可以遮掩，五官可以化妆，但是喉结这种可以作为男性生理代表的标志，现在都可以造假的这么真实了？
他下意识看向孟清秋双腿间，满脑袋黑线。
不会连那个都有吧，，，
跟随身穿素雅花纹旗袍身影苗条婀娜妆容精致的服务员小姐姐一起转过走廊，孟清秋突然停下脚步，笑容满面地问道，“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你不是才。”陈品冠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钟奕泺一扯，下意识改了口，“那个喝过可乐吗？”
“哦。”这时候会所的高端就看出来了，训练有素礼貌微笑的旗袍小姐姐指了下左边的路口，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往左转第四个房间就是。”
孟清秋隐藏多时的浪荡性格终于没忍住，伸手去勾了下旗袍小姐姐的纤纤柔夷，印下一吻。他眼含桃花，笑意弥漫到嘴边，生动现身表演了番什么叫做放荡不羁沾花惹草的富二代，“这位漂亮的小姐姐。”
放手转身时还不忘给旗袍小姐姐一个飞吻，“多谢哦~”
留下服务员小姐姐面色微红站在那里，被调戏可能不是第一次，可是被这么好看的小少年调戏，还真是平生第一次。但是经验在那里摆着，她很快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朝陈品冠他们表示继续带路。
季霄和陈品冠目瞪口呆看完这一切，开始悄悄怀疑起孟清秋的性别，这丫绝对不是女的！绝对！
为什么孟清秋调戏人可以这么熟练！
唯一镇定的钟奕泺对季霄和陈品冠的大惊小怪嗤之以鼻，伸手拦住准备离场的孟清秋，“我跟你一块去。”
“上个厕所，我又丢不了。”
孟清秋满不在乎绕过钟奕泺。
“出门扔垃圾几步路的距离都能走到隔壁邻居家里，这还不叫路痴？”
孟清秋瞪他一眼，诶诶诶见好就收啊。
钟奕泺哼了声，不带我一起，小心把你家底都抖出来！
交涉失败，孟清秋只好带上钟奕泺，“那个，你们俩先去，我带着他去厕所。”
陈品冠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但是察言观色他很熟练，自然知道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便点头推着季霄先走。
“每次都这样。”季霄嘟囔着，眼里露出不满，却又不敢让带路的小姐姐听见，“不是说了找我们帮忙，还把我们蒙在鼓里。”
“好了。”陈品冠低声道，“再抱怨你不还是帮了忙？就当好好玩一场，钟神都说了这次他请客，还帮我们补习。”
“嘁。”季霄还是一脸不情愿，但是眼底的郁色已经散去，“下次再这样我可不帮他。”
陈品冠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下次？你不还是上去帮忙。
![[综＋阴阳师]白狐公子](/cover/95/95853/95853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