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磕哒一声。
二老爷只觉的心也跟着磕瞪一下,一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父亲的时日不多…”见老夫人撇过来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
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座在身边看起来无脑的继子,直到没了声音才又望着窗外,老夫人开口:“呵!竟然惦记着我这老婆子,不去看看岂不辜负了我特意回京一次!老二,你说是吗?”
二老爷被老夫人的那一眼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就是在迟钝,也听出了老夫人口中嘲弄的语气!想要解释一些什么,却怎么张不开嘴!
张了张嘴:“我们也很想母亲你啊!”
平南候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他知道,他们兄妹三人是最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的!
三老爷看着两位兄长,只觉得讽刺!现在就觉得不好意思了?当年的情况只有他们以为还瞒的好好的,却不知这有名望的人家早把这些看得清清楚楚!反反正看情况父亲也快了~总要分家的!
老夫人这会已经将突然难受的心情整理好,扶着涵雨的手:“走吧!咱们去看看曾经威风凛凛的平南候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座在椅子上的平南候闻言,突然不自在起来!见到老夫人起身,也跟着起来准备去搀扶一下老夫人。却被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挡过去:“我虽然年纪大了,却还不到需要两个人搀扶的境界!”
平南候收回伸了一半的手,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沉默的跟在老夫人身后不在说话!
懿安院离着世安苑不过一刻钟的路程,若以随着老夫人的脚步慢慢的走着!这平南候府别的不说这景色还是不错的!七八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院里还零星的开着花朵!
站在懿安院的院子外就闻到浓浓的药味,训练有素的丫鬟小厮正有条不紊的做着事情,见侯爷及两位老爷陪着一起过来,就知道中间的是府中的太夫人。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请安,等老夫人一行人身影走过才起身做自己手中的活计!
刚跨境院内,准备去二进!这时,就见张管家提着医药箱,跟在太医身后。恐是送太医出去。
平南候看着吴太医出来上前:“吴太医,不知家父可有好转?”
吴太医摇摇头,就看见被围在中间的老夫人,只觉得熟悉的很。转头对平南候说道:“老侯爷年事已高,加上旧疾复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尽快了了吧!老夫这边最多能维持三天~”
平南候早已有准备,也还是微慌神了一下:“好的,辛苦吴太医了!我让人送你老回去,明日还劳累你跑一次!”
说完对跟在太医身后的张管家说道:“张管家,送送吴太医!”
吴太医留着胡须,已微微泛白。走过老夫人身边,停顿一下又回身:“可是张夫人?”
老夫人看着比年纪还要老的吴太医,想了想才笑道:“吴太医,多年未见啊!”
吴太医闻言笑了笑:“老了老了!夫人才是一点都没变呢!”
老夫人:“二十多年未见了,没变就成老妖怪了!”
吴太医:“夫人可是要去看望老侯爷?老侯爷现在正醒着…身子不太好,也别说太多的话!”
老夫人:“那吴太医回见!”
老平南候躺在床上,靠着软枕!丫鬟在一边给喂药,听着外边传来的声音,挥开丫鬟递过来的装满汤药的勺子,虚弱的问道:“外边是谁来了?”说完就“咳咳咳!”咳嗽起来!
丫鬟拿出帕子给老侯爷擦擦嘴边的药汁,正要回话。
“都说你要病死了,我看这还早着呢!”
老侯爷听到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浑身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般慢慢转过头,看着那还算熟悉的身影!
老夫人看着躺在床上干瘦的老头,也有些不敢相信?和几十年前的差别太大了!曾经高大威猛的人,现在恐怕连个小孩都不如了!
走过去,座在床沿,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拿起勺子慢慢转动。浓郁苦涩的药味就传来。
老侯爷不敢相信的看着座在自己身前的人,二十多年了!她也变了,当年人人称赞的平南候夫人,现在也老了:“你来了!”
老夫人盛出一勺黑漆漆的药汁,吹了吹,递到老侯爷嘴边,嘴里说着刻薄的话:“是啊!回来看看你怎么还活着呢?”
老侯爷闻言,一股股愧疚似要淹没了他:“安平,我~对不~不~住你!”
老夫人听着老侯爷充满愧疚的对不起!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曾经她多希望能听到这一句对不起!可是多少年了,她早就不稀罕了…’
将手中的药递给一边的涵雨,擦擦眼泪:“张宸安,你也有今天啊!可惜啊!我早就不稀罕你的这一句对不起了!让人无端的觉得恶心!”
转过头眼睛紧盯着床上的人,认真且残忍的说道:“而你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死在了后花园的湖里面了!”
老侯爷听着妻子的话,眼泪落下来掉在背靠着的软枕里。看着老夫人曾经明亮的双眼狼狈的闭上眼睛,脑中却浮现出幼女的一切来,而本早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那软糯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若以看着情绪有些不太稳定的老夫人,很是担心。不顾涵雨的阻挠走过去。安抚着老夫人的胸口!
一会儿,老夫人情绪相对稳定下来,若以就站在老夫人身后,就听老夫人平静的继续说道:“我的珺儿,那么懂事,那么可爱!可是却都被你们母子父子父女深深的毁了~这么多年来,可有心中不安过?”
老夫人眼神涣散开,像是看到了她宝贝了几年的女儿:“珺儿也是你的孩子,你不爱她,我不怪你!可是你不该装聋作哑,当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那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战战兢兢养到五岁,可是被你那娇贵的嫡长女那么轻轻一推,什么都没了!”
望着闭着眼流泪的老侯爷,老夫人眼中一片平静,伸出手整理一下被子:“张宸安,湖里那么冷,我的珺儿到闭眼的那一刻都还在喊冷呢!你就没梦见过她一次吗?”
老侯爷张开眼,眼里布满了痛苦,张张嘴:“安平,原谅我!”
老夫人紧盯着老侯爷的双眼,想要看到些什么,片刻!她突然觉得太没意思。那双眼里有痛苦,有愧疚!还有解脱!可是就是没有后悔!没有后悔没为小女儿讨回公道!没有后悔保全了他的嫡长女!
看着枕边露出来的一根簪子的一角,老夫人伸手拿出来,她知道这个簪子,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二年老侯爷亲手雕刻的。讽刺的一笑:“呵呵,你的爱可真让人难堪!”
老侯爷面色涨红,似乎知道老夫人要干嘛,抬起手想要拿回簪子:“安平,给~我~我”
老夫人一笑,躲开老侯爷的手:“给你?可这不是我的吗?”抚摸着曾经断掉的位置,看着上面镶嵌的痕迹!
老侯爷面露一丝笑容:“你还记的啊?”
将老侯爷抬起的手仔细的放回被子里面,还将被子压了压!
老夫人看了看他,仿若丢脏东西一样将簪子随意的丢掉:“张宸安,我们之间,早就像这根簪子一样断掉了,看~不论你在用多么精细的工艺将它补好,那痕迹也留在哪里的!我不用仔细看就能发现!”
老侯爷眼看着簪子掉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下辈子你好好过你的,别再来找我了!我不贪图你什么,你也别再害我了!”说完就起身站起来,牵着若以往外走去。
老侯爷看着老夫人转身离开的背影,真正的感觉到心如刀割。他知道这一刻开始,不!从二十五年前她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回不到从前了!
平南候和两位老爷看着从内室出来的老夫人,老夫人在内室的话,他们是习武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想到那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平南候也觉得没脸见到母亲。
他知道一切,母亲进门几年未怀孕的原因,妹妹体弱的原因,落水的原因…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和二弟还有大妹!
“母亲~”平南候拦住老夫人
老夫人看了一眼平南候:“你这双眼睛,多像你祖母啊!”随即脚步不停的侧身走过。
平南候知道,祖母曾经为了他们兄妹三人能安稳的长大,起了小人之心。害了母亲一辈子。母亲这一生最为讨厌的除了父亲就是祖母了!
“老侯爷,老侯爷!”传来丫鬟急切的声音!
平南候回过神,两步做一步走到内室,只见老平南候半个身子趴在床边,伸出手去抓地上棕色的簪子!丫鬟在一边拦着,却没什么用!
平南候疾步走上前,将老平南候抱起来:“父亲,父亲!”
三老爷捡起地上的簪子,递给伸着手的老平南候
老平南候紧紧的抓着簪子放在心脏边才安稳下来!嘴边扯出一抹笑,张嘴说真什么
平南候紧贴这老平南候的嘴边,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安平,我的’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