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在不久之后回来了。
“我们找回神农鼎了!”
推开门,陈靖仇便极其兴奋地对里面的两人道。拓跋玉儿在边上跟着点了点头,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显然这个消息是真的。
“真的吗?”于小雪惊喜地道,“太好了!”
“怎么找到的?”初九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我们在河边的运输船上遇见了一位独孤郡主,她告诉我们,宇文太师打算把神鼎偷偷运回京城,而运送神鼎的正是那艘船。听说我们在寻找神鼎之后,她就把神鼎还给我们了!”陈靖仇解释道。
独孤郡主?
初九微微眯起了眼,难道是独孤宁珂?
她装作好奇的模样,又问了问陈靖仇当时的详细对话,越听越是心生疑虑。因为代替“钟剑斧壶塔”虚空之阵登天的“巴别之路”,是独孤宁珂找到西方术士给他们帮忙提出来的,故而初九曾跟独孤宁珂说起过他们找到神农鼎的事情,谁知没过多久就被独孤宁珂“无意”泄露给了皇帝。神农鼎被皇帝强行夺走后,独孤宁珂还特意来找她道过歉。
将独孤宁珂在陈靖仇面前的说辞和做法,与她之前在自己面前的说辞一对比,初九不免觉得漏洞百出,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太好了!”于小雪依然满心欢喜,“这样陈哥哥就可以炼药救出公山先生,再去救陈哥哥的师父了!”
初九转头看了看于小雪,白发少女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仅仅是同伴能够得偿所愿,就能让她开心至此吗?
向来自私自利的初九,不是很明白这样的心情。但此时此刻,她忽然有些不忍心看到,少女的表情由欢喜变为失望。
那就等几天好了,初九在心里想,等陈靖仇炼完药,她再动手,晚那么几天时间,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拓跋玉儿带神农鼎返回拓跋部落的愿望,初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达成了。
乘着独孤宁珂赠送的运输船返回大梁,陈靖仇等人颇花了几分功夫,才将药材收集齐全,用神农鼎炼出了药。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商量着将神农鼎拿去魔王砦还给程咬金,初九怎么都不可能让事情真走到这一步,听到这里便柔弱地问道:“陈哥哥,玉儿姐姐,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吗?”
陈靖仇闻言道:“对呀,玉儿姐姐,初九的病还没完全好,我看不如今天我们就在大梁城休息下吧,明天再启程去魔王砦。”
拓跋玉儿道:“真是的,拖拖拉拉——”虽然这么抱怨着,她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默认了陈靖仇的提议。
四人在大梁城的客栈中定了房间,休息一夜。当晚,拓跋玉儿和于小雪均已睡下,初九则在茫茫夜色中,敲响了陈靖仇的房门。
“初九?”陈靖仇还没睡下,他打开了门,把初九迎了进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呀?有什么事情吗?”
“陈哥哥,”初九抬起头,赤红的瞳静静地凝视着陈靖仇,她放缓了语速,声色清浅,“把炼妖壶借给我看看,好不好?”
“你对炼妖壶感兴趣吗?”陈靖仇开始还保持着清醒,而在初九的凝视下,他只觉得面前那双瞳中的赤色在不停地放大,渐渐覆盖了整个世界,自己似乎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那片谜一般的漩涡之中,意识渐渐跟着迷乱起来。
“喜欢的话,你就拿走吧。”
陈靖仇从腰间解下炼妖壶,将之捧给了初九。初九接过那个瓶身古朴的壶,眼睛愉悦地微微弯起,她轻启朱唇,惑人的音色从口中柔缓地吐出:“陈哥哥,你累了,好好休息。”
她收起炼妖壶,站起身,轻轻推开了房门,款步离去。房间之内,陈靖仇倒在榻上,陷入了深深的昏睡之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初九回了房间,拿起自己的黑伞,将房间内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状态的于小雪轻声唤醒:“小雪。”
“初九?”于小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有点事情,必须出去一趟。”初九说道。
明知道骗走神器,必然跟陈靖仇等三人决裂,可是贪心如初九,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于小雪。既然这样,初九并不介意使点小手段。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于小雪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着急地道。
“有点急事,需要见一个人。”初九说。
“不行,你不会武功和道术,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于小雪从榻上下来,拦在初九身前,“我去找陈哥哥和拓跋姐姐,我们三个陪你一块儿去。”
“他们都睡下了,”初九说道,“这几天,为了药材的事情,他们都很累,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们休息。”
“那我陪你去。”于小雪道。
“好吧。”语气中有着几分不情愿,初九的眼睛却又悄悄弯了起来,狡黠而得意。音惑对于小雪不起作用没有关系,只要稍加哄骗,那个单纯的少女便会自己上钩。
两名白发少女离开客栈,行走在夜色之下。各式灯笼悬挂在飞檐之下,点缀着城中夜景;宽敞的街道空空落落,在夜中看起来似乎没有尽头。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初九的身上,将她的白发染出淡淡的银光,初九舒适地伸展身体,仰头望向天际那轮细长的眉月,心情甚佳地弯起了唇。
她果然是属于夜晚的人。这片黑沉苍茫的世界,才是她所支配的世界。
而那些无论是属于她的、抑或是不属于她的东西,最后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
数道人影在她面前停下。那几个人,无一例外地穿着一身铠甲,那沉重而肃杀的铁铠,在月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光芒。
“啊!”于小雪惊呼了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杨将军,”初九破天荒地叫出了“将军”两个字,证明她心情确实好到无以复加,“数日不见,风采依旧。”
这“风采依旧”对重伤未愈的杨硕来说,更像毫不留情的讽刺。但杨硕并没有生气,他望着初九依然苍白的面色,微微皱了皱眉,道:“鸾小姐,你生病了?”
“为了找神农鼎,旅途奔波,有些累罢了。”初九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随后赶紧又补充了句,“我没什么事,你不许跟我哥打小报告。”
杨硕揉揉眉心,叹了口气:“神农鼎呢?”
“反正跟你没关系。”初九道,“告诉我我哥在哪,派个人跟我回去,再就没你的事了。”
“宇文大人陪同陛下南下巡游,现在应该在江都。”杨硕答道。
“他、他是泰山顶上那个人——”于小雪终于回过神来,颤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很遗憾,”杨硕道,“多亏了鸾姑娘的帮助,我没死成。”
于小雪的目光落回到初九身上,满是不可置信。
“你是——你是什么人?”她问道,“他对你的称呼,是什么意思?”
“初九是我的小名,”初九说道,“我真正的名字,叫做宇文鸾。”
“宇文……难道你说过的哥哥,就是宇文太师?”
于小雪摇摇欲坠地后退了半步,似乎想远离他们。而在下一刻,试图逃离的于小雪,便被一只温软滑腻的小巧手掌紧紧地抓住了手腕。强大的灵力自掌心中迸发,迅速缠满了于小雪全身,将她牢牢遏制在了原地。
“别想走,小雪,”初九笑了,像个终于抢夺到了心爱玩具的孩童,笑得天真无邪,她的声音带着撒娇的鼻音,说出口的话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你是我的,所以要留下来陪我,哪儿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