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时间后,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已经扫清了附近的障碍,招手示意于小雪和初九过去。初九主动握住了于小雪的手,笑盈盈地拉着她往前走去。
随着那只温软滑腻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手,于小雪只觉得自己头上又隐隐约约传来几分刺痛,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速度,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几乎要喘不过气。这不同寻常的感觉让她十分纳闷,不由悄悄侧脸去看初九,却正好与初九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是不是有种奇特的感觉?”初九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于小雪看不明白的诡异意味,似是痛苦似是愉悦,“我也感受到了。”
跟于小雪不同,初九的头很疼,非常疼。那如同千万根针扎入的疼痛,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可这种感觉,对不曾体味过何为“疼痛”的她来说,是如此的新鲜而美好,令她无比着迷。
前方的陈靖仇与拓跋玉儿已经抵达了山顶,迅速地找了片隐蔽的地方藏身。初九和于小雪紧随其后,跟着躲了起来。不过片刻时间,两个匆忙的身影从山道上行来,一名须发皆白的年老将军领头,身着盔甲的青年男子紧随其后,正是宇文拓四部将之二的韩腾与杨硕。
韩杨两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随后杨硕启动了万灵血阵,法阵放出冲天的妖异红光,向远处的东莱郡奔腾而去,地面隐隐的震颤起来,久久不息。初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那耀眼的光芒,大概是看得太久,她再眨眼时,几滴泪水竟然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
“初九?”紧挨着她的于小雪十分惊讶,低声问道。
“我的眼睛很畏光,外面的光线太亮,看久了就容易流泪。”初九解释道。
“那就别看了。”于小雪道。
初九缓慢地闭上了眼。当自她幼时就期待着的一天真正到来后,初九的内心之中,竟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有的只是空空落落的失落之感。
无聊而可悲。
陈靖仇等人则凝神倾听着韩腾与杨硕的对话,其中关于万灵血阵的信息,更是让他们震惊难言。之后韩腾拿走了万灵血珠,杨硕收拾好了法阵,正准备离开,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已经从藏身之处离开,拦在了下山的山路之前。
“可恶,你们刚才做的究竟是什么?”拓跋玉儿厉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杨硕防备地道。
短短两三句话间,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就同杨硕动起手来,于小雪怕同伴有失,匆匆嘱咐初九站在原地不动,也跟着加入了战局。初九远远站在一旁观战,看着杨硕以一敌三,渐渐落入下风,最后被陈靖仇蓄满真气的一掌拍中胸口,盔甲尽碎,一口鲜血喷至地面,捂着心口无力地倒下了。
“快说!神鼎究竟在哪儿?”拓跋玉儿喝道。
“神鼎?”杨硕低低咳出一口血,“我怎知道?宇文大人也正为神鼎下落头痛,若我知道早就告诉大人了!”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又逼问了杨硕几个问题,待杨硕说到东莱郡已经毁于万灵血阵之下后,初九才慢悠悠地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了。
“初九!”陈靖仇等三人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之难看,不知如何是好。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初九是东莱人,看见家乡被毁,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
而当杨硕看到撑着黑伞的白发少女从树林后款款走出时,脸色就不由变了变,低低咳出口血,哑声道:“鸾小姐?”
“他在说什么?”拓跋玉儿诧异地道。
初九缓缓地走到杨硕身边,面色惨白,低着头朝杨硕确认道:“东莱,真的全部毁了?”
而随着她嘴唇开合,真正的话语通过传音传到了杨硕的耳中:“杨硕,我警告你,不要乱叫。”
“你知道的,我讨厌你,讨厌姓杨的人。”即使是传音,初九话语中的冷漠也一览无余,“但我不想杀你,如果你死了,哥哥肯定很难过。所以你也不要逼我。”
“想活命的话,就配合我。”
杨硕脸色微黯,他顺着初九开口,配合她演戏。
“是啊,全毁了。”
而在陈靖仇等三人眼中,却是少女心神恍惚地朝杨硕确认,杨硕心有愧疚,迟疑许久方敢回答。一时之间,三人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于小雪的手犹豫地搭上了初九的肩膀:“对不起,初九,要是我们能早一点阻止他们,说不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初九尖声叫道,手握成拳,重重地砸上杨硕受伤的胸口。杨硕遭受重击,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慢慢地合上了眼,出气多进气少,渐渐地再也不动弹了。
“初九!”于小雪吓得魂都飞了,慌忙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初九,阻止了她的动作。初九的眼泪还没酝酿出来,于小雪的眼泪倒是先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这样,有什么气对我发吧……”
一边的陈靖仇过去探了探杨硕的气息:“……他气绝身亡了。”
殊不知,是初九以灵力隔断了气息,令杨硕陷入了假死状态。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皆以为杨硕已死,有再多的愤怒,对着死人也发作不出来。陈靖仇搜出了杨硕身上的地图和书信,和拓跋玉儿一起研究了起来。
另外一边,抱着初九的于小雪倒是越哭越厉害,初九慢慢地回抱住她,双手轻柔地拍着于小雪的背。听着耳畔少女的抽泣声,初九轻轻地问道:“小雪,为什么要哭呢?是在替我难过吗?”
“其实我一点都不难过,”她说道,“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死了,我才不难过呢。”
“可是我很难过,”于小雪哭得更厉害了,“看到初九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很难过……”
“为什么我说真话,你们反而不相信呢?”
初九的唇角,慢慢地弯了起来,似在自嘲。
四人从泰山上下来,一路辗转,回了豆子坑。才回到豆子坑,初九便突然病了。她的身体向来很差,这几天旅途劳顿,加上东莱被灭之事,纵然她自己不承认,心里到底受了不小的冲击。这稍一松懈,便病来如山倒,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如果哥哥知道自己这么胡来,一点都不爱惜身体,肯定会大发雷霆吧。
但是,她完全不后悔。如果自己不出来这一趟,就一定不会遇见那个人。
初九紧紧地抓着床边那只柔软小巧的手,唇角绽开了甜甜的微笑,像找到了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