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平行事并没躲藏,找到他也不过用了若干小时。
“林西,你多久到,人我扣下了,但扣不了太久啊。”
“十分钟吧,你怎么扣下的?”林西换了便装,就出了门。
“查酒驾呗。刚好看见车牌就扣了,在彩虹桥街口那个大坡上边!”
李昭平瞅见林西赶来。“林小姐你特意来解决吗?我没喝酒,是个误会。”说着似要打电话联系人。
林西笑的神清气爽。“我特意来找你,李秘书。”
她手肘撞到李昭平的手臂,李昭平手上一阵麻,松手,手机已经到了林西手上,关机,轻而易举。
“车就扣着吧。过两天他们交钱取车。”说罢跟一旁的同事打了招呼,跟李昭平就上了另一辆车。
“林小姐会开车了!”李昭平自认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此刻气氛实在诡异。
“李秘书这阵子挺忙的,请你喝茶?”
“林小姐,我们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
李昭平接触到林西有好几年了,没毕业那几年都是夸她自幼聪明,认真好学。参加工作以后仍旧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性子。
这是第一次觉得林西是有攻击性和危险系数的。
“是老板有什么事了?”
“没有。李秘书我请你喝茶都不能够吗?”林西车技不高,她抓着方向盘,连看李昭平一眼都没工夫。
李昭平也不敢多打扰,既来之则安之吧。
接下来一路上风平浪静。
但一到地儿李昭平就觉得不对劲了,以为是喝茶的,林西直接带李昭平回了自己家。
三十六计,跑为上。趁林西停车的当口,李昭平迅速下车,转身快走。但根本没跑多远,就被林西抓住,左手手臂一疼。
“苏北没跟你说我擒拿是班级第一吗?贺东南真的跟我动手,也未必有几分胜算。你,算了吧。”
林西进家门泡了壶明前龙井,真的是请喝茶。
“我想知道的不多,也自己会查,不过为了表示我智商还在线,你就先说说陈恪生这回的事,贺东南掺和了什么,掺和了多少?”
李昭平人没动,他左手手臂直接脱臼,稍用力就一脑门的汗。
林西上前一步,碰了碰他受伤的位置。李昭平哎呦一声。
“要我帮你复位吗?还是算了,我下手没轻重,还是尽快谈完了我们去医院。”
林西坐回来,把茶杯推过去,桌上徒留一串水渍。她自己则开了冰箱门,拿了瓶冰水一口气灌了半瓶。
“违法的事情我们是从来不会做的。”
林西嗯了。“没说违法,违法我就要带你去警局了。”
“老板只是……”
“是从那个女孩的医疗事故开始,他就找人赖上陈恪生了,煽动学生家长举报。”
李昭平微微坐正,尽量不碰到左手。
“不是煽动。”
“那是威逼还是利诱?你从这个地方开始回忆……”
“那是个巧合,我们不过动之情,晓之礼。老板是真没做什么的,你也知道,陈恪生出事,要是闹大了,孙副省长肯定会查,没有不透风的墙!贺先生怎么会自搬石头落人口实,我们真的是无辜的。”
四方集团现在有一半在做影视,在网上造势不过几个数据而已。他真正做的只要控制这些舆论风向就够了,一个封闭的口袋,挤进来什么消息都能炸锅。
他料定了秦家会动手参与,只要你动了,孙平宁不得不牵扯,这才是真的入了局了。
“有什么意义呢?他为什么做这些。”
林西想不通,这些事情跟贺东南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贺伯伯已经退了下来,贺家还想得到什么?
“林小姐,南江就这么大,有新的事情发生,旧的自然会被淡忘。老板其实挺不容易的,他要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他的想法我也不能完全明白,但这事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就算没我们,也未必不会这样发展,陈恪生猥亵学生是事实,检举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而你认为的那些消息也不是我们流出去的,有的是人眼看着秦家栽跟头,有人失势,就有人得势,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就这个道理。我觉得这跟企业之间的竞争是一样的!”
林西帮李昭平叫了专车。“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不用不用,你忙。我自己可以,只是车!”
“车去交警队取,交个罚款!”
“我没酒驾啊。”
“没人说你酒驾,拖车回交警队不要钱吗?停车一晚上不用交钱吗?”
李昭平扶着胳膊下楼,到医院挂了骨科。
“医生,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关节错位,有些疼而已。”
护士用布单来把李昭平的胸廓往左前拉伸,医生用手伸到腋下位置,把肱骨头向外面推,缓缓的几个小来回,只听咔的一声。
李昭平心里只剩悲愤。
坐在留观室休息,手机开机贺东南果真找他了。
“在哪?保安部说别被交警队扣了?你人也一直没联系到。”
“是,下午在桥上超速了,刚好被查了。正好回来路上胳膊扭伤了,来了趟医院。”
“没事就好,给你一天假!”
“谢谢老板!”
张萌家租住在新华巷的城中村,一家三口只有一间屋子,楼梯口有公共厕所,入秋了,仍旧闷热,味道不怎么样。索性这个地方距离学校不远,出门走到路口就是公交站,四站路就到高新中学,很方便。
林西去的时候,家门口居然有三两位记者,这里住的大都是普通人,尤其是旁边有基建项目部,建筑工人尤多,凭本事吃饭,是淳朴的。但也不胜其扰!
南江前一阵子连续40度高温,市人社局发了文件,要求全市各级劳动保障监察机构立即开展监督检查,各单位停止室外露天作业,尤其是建筑部门!
于是工作量被积压在早上,和晚上。
白天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段,没有什么比睡眠更缓解疲劳。
“你们采访不要影响邻居好不好。”
“老张家不接受采访。没话跟你们记者说!”有仗义的会站出来说几句。
但更多的是抱怨。
“就那么点烂事,又不光彩,弄得人尽皆知,现在大家也不安生!”
伤人以言,甚于刀剑。
仍有不甘心的记者多问一句。
“既然是事实,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让我们怎么替你说话呢?”
林西两步上前,挡住了几部摄像镜头。
“媒体有什么权力让被害人回应她的被害经历,你可以定罪吗?可以审判吗?还是能减轻她的伤害!”
“你是谁啊?”
“你是他们亲属吗?”
“你可以代替他们发言吗?”
林西手上用力,直接甩开面对自己的录音笔!“我是警察,别拍了!”
本也没想真的他们就能知难而退,但不曾预料,一句我是警察,那几位记者反而更加亢奋。
“案子没审判,警察已经替嫌疑人定罪了吗?这样私下见面,不会影响司法公正吗?”
“警官证呢?”
只这片刻工夫,林西已不胜其烦。
“马上走,骚扰居民正常生活,他们可以马上报案。情节严重负相应法律责任。如果这还不够的话,恐吓警察,妨碍执法够不够?”
“警察都这么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吗?谁在恐吓谁啊?”
他们也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也都是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可是他们宁愿在这里跟你逞口舌之争,报道这些毫无意义的争吵,一个城中村,在他们眼里的新闻就这些而已。
林西冷笑。“你是哪个报社的?还是哪家网站的,我见识浅,竟然不知道南江市的媒体管理这么开放,记者有一支笔真就天不怕地不怕,跟警察硬杠上!”
“林警官,谢谢你。”
张萌的父母不在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林警官,喝水。”
她从一个5升的塑料瓶里倒了杯清水递过来。“这是我爸从工地提回来的。纯净水,不用烧开也能喝的。”
林西点头,以示知道。她刚才骂人,现在确实口渴。
“你爸爸妈妈呢?”
“去刷油漆了。就在胭脂路上,新建的那个电子厂,刷栏杆,一天200呢,我爸妈都去了。”张萌性格其实很开朗,坚强,她并不阴郁。
“他们经常来吗?”林西问。
“白天来,晚上不来。我不开门的。”
林西看到一边的高桌子还放着书本。她刚才在看书!
“你要上初三了吧?”
“下个礼拜就开学了!”
林西以为还要安抚她一阵子,完全不需要。
“林警官,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以为我们和那家人一样是骗钱的!”
张萌说的就是第一位报案人,陈恪生案之所以反转,就是因为那个女孩和她的家人说谎,女孩是自己不自爱,家长又不想承担手术费用,到最后更是要讹一次补偿!
但李昭平没说错,陈恪生性侵是事实,甚至在高新初中内部,并不是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