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人间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凌霄登天门，天门有九重”。掐头去尾，在凡间口耳相传，却没人会细究其中之意。
而广垠界的修仙之人却都知道，这渺渺云霄之上，九重天门之内，乃是此间第一大宗门之所在。其间绝顶之上不知用什么材质所筑的雄伟宫殿内此时空无一人，只有殿前立着一人，负手引颈，宇冠博带，仙人形貌，却是眉头微蹙，凝望着远方。
不知过了多久，他视线所在终于出现一点，疾速驰来，原来是一人，脚下御一道青色剑气，很快到了他面前。这人面色之沉重与他不分上下：“道清师兄……” 他停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光球，光球慢慢在他掌中变大，透明的光罩中竟是一婴儿，睡得甚是香甜。
“这……”道清真人心中一动，想起早前自己推演的结果。
“玄清有负师兄所托，岐儿并涅儿都折在了外面，留下这一脉骨血……” 说到这里，竟然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有这么幸运吗？儿子及其道侣双双道消身毁之前竟留下一缕血脉？！修仙之人修为越高，子嗣之事越是艰难，岐山他们筑基之时没有子嗣，及至结丹，子嗣虽不及元婴道侣般渺渺不可期，却也所差不远。
“我到时……他们……”孔玄清说得很慢，彷佛还沉浸在那个画面里，“孩子周身的光罩尽数破碎，只剩这枚留梦珠。”说罢从怀中又取出一物，正是一颗光团流转的青色珠子。
道家常说：“一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然而眼下，金丹入腹，天命仍不可违，岂不叫人心灰？
这几日接连知道的真相已让他无比灰心，不知仙途何归，如今又闻此噩耗……他身形一晃，强自忍住，接过留梦珠。
修真之人，大多把男女情爱父子亲缘看得极淡，但他与歧山不同于别的父子，他们二人几乎一道修炼至今，一直没有太大的境界差异，有着相近的寿数毋需面对生死别离，甚至有过数次一同历险的经历……可以说，他们不只是父子，更是朋友，是伙伴！
然而谢道清明白，眼下却没有时间让他伤怀。他目光清湛，望向远方，目之所及，一道黑影转瞬即至……
“师兄！”孔玄清反应过来，“那个魔头……”
一片冷肃中，乐正知非出现在另一处山峦，遥遥睥睨，黑眸中是浓重的阴翳。
“护山大阵……”被破了，他呢喃道。若是护山大阵还在，即使是这魔头，也没这般容易便进来。
“你来作甚？！”孔玄清怒气冲冲道。
乐正知非放佛根本没听到孔玄清的质问，他轻哼一声：“不自量力。”
谢道清闻言心下微动，然而面色分毫不改，只是把手中的留梦珠捏得更紧了：“道友不请自来本是不该，这便离去，两不相干如何？”
孔玄清听到这话愤愤道：“师兄，何必放过他……”说到后面，想到以自己的实力毕竟底气不足，有些讪讪然，没再继续说下去。
乐正知非连眼风都懒得扫他，只是直视着谢道清：“既然你想送死，便结果在我手里罢。百年前的约定，不如就在今日了结。”他面前的黑雾尽散，衣袍在山风中猎猎翻飞，袍底却是黑气翻涌。
“师兄！”孔玄清有无数种法术可以施展，但那一刻他却飞身扑了上去……
……
“师父，后来呢？您杀了那个大魔头么？”
“唔……”算是吧……
“哦，对了，百年前的约定是什么？”
“哪有百年，明明才九十八年。”孔玄清嘀咕道。
“……”这是重点吗？
chapter 1 捉鬼轶闻
十二岁的时候谢思归最爱听自己父母的故事了——虽然师叔总说修真之人尘缘断绝，没所谓父母，但这并不妨碍她一再追问师叔。
九月初四，宜嫁娶、出行、迁徙、会亲友，忌纳彩、开市、造庙、安床。小思归一边扛起门边的法幡一边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师叔，该走了，赵家今天出了一块晶玉捉鬼呢。”
“莫急莫急，我画两道神行符，一刻钟后再出发也不迟。” 邡乐山握着手中的老葫芦，老神在在道。
“师叔……咱们不就是为了买朱砂才接这个活儿的吗？”思归也是无奈——师叔什么时候能靠谱点儿？！
晶玉，是初具灵气的石头，因灵气萦绕材质特殊，在凡世算是稀世的宝物。然而修仙者却瞧不上——灵石是补充灵气的材料，晶玉虽然带有一丝灵气，其实不过是废掉的灵石，灵气少杂质多，对真正的修仙者来说，比鸡肋还不如，扔了都不带可惜的。
只是以思归的状况，能有晶玉锻体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灵石？凡间的灵石哪是那么好找寻的？即使现世，也多得是人哄抢，多半流入权贵之手。
他们不远万里迁来平溪镇不就是因为秘传这里有个灵石矿吗？虽然这个传说还没得到验证，但此间之人确实比别处要富裕，富贵之家手头多多少少都有几块晶玉。
但显然，他们只知道晶玉宝贵却不知如何使用，不然，有晶玉傍身，低等的邪祟想要接近也没那么容易，何须情人捉鬼？
没有神行符，叔侄二人坐着村口租来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往刘家去。
“师叔，再跟我讲讲我爹娘吧……”
“道经背完了吗？”
“……”
“……”
“哦……知道了……”
……
赵家所在的村子叫刘家村，全村都姓刘，唯独赵家一户外姓人，据说刚搬来的时候也是受了不少排挤。但就是这样，赵家现在却把持着刘家村最宝贵的矿洞，稳稳霸着平溪镇第一首富的位置。
“师叔，喏。”牛车慢慢靠近村郭，思归把手中的一个袋子扔给师叔，自己打开另一个，熟练地扮上了。平日懒散到有些无赖的师叔每一扮上还真有几分仙人模样，思归每每看到总有些错乱，一时呆愣住了。
“不是说了么，咱们师门入门先看的是脸。” 邡乐山那手中的拂尘敲了敲道童模样的思归，“不过，你要记住，修仙之人，皮相皆是虚妄。”
“不是……呃……这回不是……师叔你看！”她指指前方，辩道。
刘家村他们不是没来过，偶尔有管事能夹带一颗晶玉出来，邡乐山就会带着思归过来交易，这次这个生意就是有位熟识的管事介绍的。
虽然整个镇子的劳力基本都在这里，但赵家制定了极其严格的轮班制度，又设了护丁看守，严禁走动，这里平日不像个烟火村庄倒有几分监牢的意思。
但这一天，村口却聚了不少人，看打扮，形貌各异，举幡的，捻珠的，手里拿本书的，肩上背把剑的，男女老少，无一不有，甚至有个红衣少女抚镜自览，甚是诡异。
“邡仙师……”刚下牛车，就有人迎了上来。
“蔡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邡乐山指指他身后。
“东主家近日不太平，我们也是……”
“怎么？那鬼祟很是厉害？”
“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呢，东家现在都乱套了。”蔡管事压着声音说。
思归往日看那蔡光，交易利落甚少言语，只以为是个谨慎精明之人，没想到这人开了闸就是个话唠，也不知是不是这苦水在心里憋太久了难受得慌，稍稍一问就全吐出来了。
总结来说就是他家东主一向是御下有术，最近突然糊涂了，先是莫名其妙派了一批人出去，后来不知那些人带回了什么消息，开始四处找修真者。
“修士哪是那么好找的？不过找些捉鬼的和尚画符的道士交差……”
被归为“画符道士”的邡乐山顿时打了个跌。
思归在心里偷笑，之前还真是看走眼了，这蔡管事也太没心眼了吧。
“其实就说我易与您那晶玉，东翁心里也是有数的，现下却开始翻旧账……”蔡管事一改往日的谨慎模样，在去赵家大宅的路上大吐苦水。
当然不止他们一组人，一起的几个人中，一个面目不显跟思归拿着同款法幡的青年道士凑到她身旁套近乎：“小道长，相逢即有缘，这是我画的护身符，来来，送你了。”
“多谢，只是我们才刚到，并不比你知道得多。”思归一语道破他的心思。若是平时，她也不吝惜分享消息，只是他们确实也不知道更多。
那道士也不觉得尴尬，嘿嘿笑了一声：“小兄弟太谦虚了，你们跟蔡管事很熟啊？”
思归抬头往前看了一眼：“见过几面。”
“真的像他们保证的那样，来就有一块灵石吗？那可不是寻常人随随便便能拿得出手的……”青年道士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问。怎么是灵石？思归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声色。
“嗤，不过一块灵石。”边上一个负剑少年不屑道。
“哎，你这小娃娃说话好没道理，瞧不起灵石你又跟着来作什么？”
“我……”
“怎么了，你说你从葵南来，万里之遥，难道是来看天虹的？大家不过赚点晶玉灵石混日子，何必挂着个脸瞧不起人，你当抱个剑就是凌霄派的啊！”
“我就是来看天虹的，怎么了？”
“小娃娃好大口气，引气入体了么你……”
思归心里默默想，这几个人竟然不是寻常野道士，而是正经修士。高额悬赏，一众修士，这赵家这回碰上的只怕不是寻常难题。只不知道今天计划的事会不会因此出什么变故。
说话间到了一座山脚，蔡管事上前，敲了敲门洞，应答了几句，只见山顶慢慢降下几个巨大的箩筐——赵家府第竟然建在山上。
蔡管率先打开筐门站进去，对众人道：“各位仙师，请。”
众人没说什么，纷纷进去站好。
思归观察到，负剑少年的脸色仿佛有些难看，但也不说话，只是一进去就扣住筐沿。这让思归有种奇怪的错觉——难道他畏高？
![[综]生活不是用来妥协的](/cover/12/12889/12889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