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同气连枝血缘浓厚,这性子方面,两人都极为相似。只是,自己穿越过来,怎么沈清倒跟他越来越像了,要像也该像原本的那人啊。大概,撇去血缘,还少不了这耳濡目染罢。
总之,自打深思远从汀兰殿回来后,对她恋慕韩之让一事松了口,沈清欢天喜地,就差敲锣打鼓奔走相告了。直言,还是哥哥疼我,哥哥最宠妹妹了。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这事也就成了,只是眼下摸不准韩之让的意思,于是沈思远思忖着,改日邀请韩之让过府做客,旁敲侧击问问他的意思。
那日,是韩之让做客沈府的日子。沈清一早便起来了,忙前忙后,进进出出,又是扫地做饭,又是把家里角角落落都用鸡毛掸子掸了一遍,连房梁边角处结的蜘蛛网,都特地垒上桌凳踩踏上去,伸手用掸子抹掉。
瞧着这丫头认真的模样,大概春天要来了啊,这恨嫁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忙完一切,沈清突然生起了害羞,一个人躲在了闺房内。也对,黄花大闺女未出嫁前,总得避一避未来夫婿。
巳时三刻多一点,韩之让如期而至,身着藏青色的大麾,那领子口的毛儿像雪一样白。这样的穿着,衬得他的相貌越发明朗俊俏。只是,比之萧萧,还差了点。
沈思远暗暗想着,唉,连个翰林院编纂都能穿得起纯毛斗篷,这年头,太医真是不好当。且不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俸禄也是少得可怜。当然,这只是沈思远的一家之言,也怪他平日里太过孤陋寡闻,他哪里晓得,韩之让早已平步青云,当上了从三品的少府监。往来奔走于权宦之间,这人书本上的学问好,为人处世的学问更好,正混得风生水起。
“韩大人,快快请进,这外头太冷了。”沈思远笑着迎客,至堂屋中,吆了一嗓子,“小清,来客人了,快出来斟茶。”
不知在里面磨蹭什么,这话结束后过了得有半盏茶的功夫,沈清才忸忸怩怩地走了出来,只是已不是早晨那副打扮——脸颊上晕了两坨红,嘴唇也跟要滴血似的,还有衣服,压箱底的那件藕荷色夹棉的袄子被穿了出来。
沈清垂着头,害羞怯生,“韩大人。”
韩之让君子有礼,微微颔首,“沈小姐。”
“小清,去给客人上茶啊。”沈思远怂着她在情郎面前露几眼。
“是,哥哥,我这就去。”末了含羞万分地瞥了眼韩之让。
不消片刻,沈清颤颤晃晃,托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瞧这小碎步踏的,弱不经风的身姿,风一吹,仿佛立马能倒下。哪里还能看得出,平时力能举缸,盛米的小米缸。
沈清斟了茶,便羞涩回了房。堂屋里就剩下沈思远和韩之让二人,气氛静缓,可闲谈些家常。
“韩大人,今年多大啦?瞧着还很年轻呢。”沈思远看似不经意问问。
“二十一了。”
“不知大人可曾娶妻?或者家中可有定好的亲事?”
韩之让细抿一口茶,“没有。”
听到这话,沈思远心中揶着笑。妹妹芳心暗许这事儿,总算有些眉头,既然这人未曾定亲,那小清看来大有机会。
沈思远这份脸上藏笑,心里嘀咕的模样,早已落入韩之让眼中,今日这番邀请的意图,他能猜出个一二。
饭间,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主要是沈清太过羞涩,连看都不敢看,低着头一直扒着碗里的饭,桌上的菜一筷子都没动。沈思远瞧着这个傻姑娘,恨不得把她拧到旁边去,言传身教一番。在情郎面前,还是要多多表现的。
这么一想,却想起了年初时,萧恒在家里养伤的情形。当时的自己,好像也是羞得只顾着吃碗里的饭。原来,在倾慕之人面前,人都会失了语言,成了哑巴。
“小清,这鱼今日烧得好吃,鱼肉细嫩,火候掌握得好。”沈思远以鱼为饵,把韩之让的注意力引到自家妹妹身上。
沈清抿嘴而笑,“哥哥谬赞了。”
久未言语的韩之让,开口问道,“今日这餐,全是沈小姐一人所做?”
“是的,不知合不合韩大人的胃口?”
“不错的。”
沈清当即羞红了脸,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顿饭,全是沈思远在说话,那两人,一个羞得出不得众,一个偶尔接几句话,目光时不时地扫几眼对面的沈清。
韩之让走后,沈清好半天都回不过神,就傻傻地盯着府门。
“小清。”
沈清沉浸在遐想中,被人这么一喊,吓得一哆嗦,“怎……怎么呢?”
“瞧你,魂都没了。”
“哥,我今儿还成吗?”
沈思远略略沉吟,“还成,就是这胭脂厚了点,下次擦薄点。”
说到此,沈思远又开始可怜起了自家妹妹。爹娘去的早,也没个管教的婆子来教她女儿家的细致事儿,有时为了卖绣品,还得出门抛头露面。沈思远越想越心疼。
“对了小清,有一事我得跟你说下,师母前阵子跟我提过你跟青愈的事儿,我当时也没推拒,就说回来问问你。小清,你是真心想嫁给那个韩大人吗?我倒觉得青愈人不错。”
沈清似羞似嗔,“我哪有那么着急要嫁人……”
“行了,这个以后再说。那我问你,青愈呢?”
“我一直当他是哥哥,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那我改日跟师母说下。”
自那日后,韩之让倒是经常来沈府做客,有时一呆能呆上大半天。沈思远的多番开导,沈清终于没那么拘束,渐渐放得开了。有时候,沈思远跟韩之让谈着话,沈清就在一旁绣花纳鞋。
午后时光,岁月静好。
后来,沈思远才知道,沈清纳的那双棉鞋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韩之让的。还没嫁人呢,胳膊肘已经开始往外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