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气清,沈思远辞了萧恒,心情闲适。一路走,一路溜达逛游,到了七里街,途径卖包子的大娘,买了两个油纸裹的热腾腾的大热包子,吃着吃着,不觉间也就到了家。
院子里拴了两条绳,沈清颇为吃力地在往院子里捣腾被褥。
“小清。”
“哥,来帮我提一下,太沉了。”
沈思远赶紧就着拔凉的井水洗了把手,往身上揩了两下,这才上前去帮妹妹晾被子。
“天不错,把褥子晒晒,你房里的,我也搬了出来。”
真是个顾家的好姑娘,沈思远倏的寻思起萧恒的话来,脸色越发严肃。虽然这心里也拧不准萧恒怎会突然提醒这么一出,但想着,自己与萧恒的关系,那人必然是出自好心的。
“小清,哥哥有话跟你说。”
两人相处平时有说有笑散漫惯了,沈思远突生严肃之态,倒叫沈清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得讪讪地应声进屋。
两人正襟坐在红木椅上,一左一右,中间隔着茶几。
“哥,什么事儿?今儿这么严肃。”
“我问你,你跟韩之让见过几面?”
沈清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过头去,脸蛋羞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你问……问这个做甚?他跟萧大人一齐来家里,我偷偷摸摸地在背后瞄了几眼……”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女儿家啊,太容易被男人迷惑了,不过几面的缘分,别人甚至都不晓得她,她白白搭进去一颗心。沈思远不禁感慨起沈清的糊涂情思,只是这番感慨,倒不自觉地联想起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几面之缘,便心心念着那个叫萧恒的男子。
想来,自己与妹妹,都是同一种人。
冷不丁的,沈思远冒出一句,“我不许你惦记那人。”
“为什么!”
为什么?你问我,我问谁去?这是萧恒说的。
只是这话不能跟她不加修饰全盘托出,沈思远略略想了一会儿,沉声道,“那人的眼睛一大一小,转溜不停,心思诡异啊妹妹,我看他以后能纳八房小妾。”
太过直白,沈清掩不住的羞涩,“哥,你想的也太多了。”
这么严肃的当口,沈清居然笑了,沈思远顿觉失了威严,干咳几嗓子,“总之,离他远点。”
“我看那个萧大人眼睛似笑非笑,似怒不怒的,哥,你才该提防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去了哪儿……”
明明说道她的事儿,怎么一转眼,竟然扯到了自己身上,沈思远提了气势,把腰板直了起来,摆出了兄长的架势,“小清,哥哥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不会看错眼的。长兄如父,你得听哥哥的话。”
“你口味淡,你吃的盐都未必有我多。”小丫头一撅嘴,十分不悦,进了自己的闺房。
沈思远独独一人坐在堂屋里,想着妹妹方才的话,但细细琢磨了一会儿,并不觉得萧恒的眼神阴晴不定,明明是双美眸,改日仔细瞧瞧便是。这想着眼睛呢,不知不觉,魂魄跟出了窍似的,直直飘到了萧恒的玉体上,回味起了昨夜的缱绻,心儿就像抹了蜜一般。
等到沈清气消了,从闺房里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就是沈思远一脸痴相地在傻笑。
沈清忽然走到了沈思远跟前,目光幽怨地盯着他,就像眼前人已经棒打了鸳鸯。
“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沈思远着实被沈清吓了一大跳,惊魂甫定。
“哥哥,是否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不中意韩之让?明明前些日子,你还不是这副态度。”
姑娘家大了,唬不住了,这番话倒是把沈思远说的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快速盘转着堵口的话语。可这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没法子,只得实话告诉她。
“是萧恒告与我的,他跟韩之让走的极近,他的话你总该信吧。”
沈清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的漏洞,言辞急切,“哥哥你糊涂啊,韩之让与萧恒走得近,若是韩的为人如你说的,那萧恒也好不到哪儿去。”
是了,昨夜被他抚得晕头转向,有点纵欲过头了,这会儿经沈清这么一说,萧恒这话里话外似乎还有隐言,只是自己沉溺情海,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这……改日我再问问,只是,你一个姑娘家,日日把男人的名字挂在嘴上,羞不羞啊。”沈思远瞬间没了据理力争的理由,只得搬出妇德妇容那一套。
这番谈话又是不欢而散,沈清气她哥哥的不分缘由乱拆姻缘,而沈思远却陷入了冗长的沉思之中。
既有疑窦,总得去解。沈思远甚至连一刻都等不及,晚上便遛进了汀兰殿。
萧恒脚边搁了一铜盆热水,两个宫婢在一旁侍侯着,正欲脱袜之际,沈思远鸟悄无声地出现了,萧恒缩回脚,盘腿坐在榻上,手一挥,宫人皆退下。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柔声似水。
沈思远垂着脑袋,盯着盆里汩汩冒热气的水,连眼睛都被氤氲出了一层水雾,沈思远蹲下身子,一句话未说,把萧恒的脚缓缓捉住,轻轻地放到了铜盆里。
手指细细搓揉着脚背,一圈一圈,连水都快凉了,沈思远还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长时间的寂静,二人的神情都着上了凝重之色,说不出的怪异。
良久,萧恒笑言,“今天怎么不说话?这么安静,我倒不习惯了。”
沈思远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白汗巾,仔仔细细把萧恒的脚擦拭干了,再顺道擦干了自己的双手,然后才起身也坐上软榻。
“我有一事想不明白,想来问问。”
此刻,两人皆盘腿而坐,萧恒的手把玩着沈思远的一缕发,再放到鼻尖嗅嗅,“头发该洗了。”然后才问起,“什么事?”
沈思远转过身子,对上萧恒的眼睛,“你昨夜说,韩之让不可亲近,这话是从何而来呢?我觉得他一表人才,谦和有礼,不像是坏人啊。”
瞧着萧恒不言不语,沈思远想了一会儿,又继续说着,“是了,你是他的头儿,你以后回楚国去,他也定是要跟着去的。”想到了这层,沈思远瞬间欣然,“萧萧,你多虑了,我跟着你回楚国去,肯定也要带上我妹妹的,这么一来,他们即便成了夫妻,也不会分离啊。”
还是沉默,萧恒始终都未说话,沈思远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笑着叹道,“被我猜中了吧。可以吗?我可以带上我妹妹吗?她吃得也不多。”
自说自答,还把自己给逗笑了,沈思远漾着满脸的笑意,眼睛直直地盯着萧恒,好似自己多厉害似的,把别人的想法窥视得明明白白,这会儿正洋洋自得呢。
萧恒没有接沈思远的话,而是换了话茬,“我让他们备好热水,我给你洗洗头。”
“可以吗?我妹妹不能离了我,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扯大的。”当然,这是沈思远的夸张言论。
“就现在吧,我让他们这就去备水。”
……
两人鸡同鸭讲,驴头不对马嘴,到最后,沈思远泄了气,懒得再跟他讲这事。反正,他肯定是要带妹妹一起走的,届时,撒个娇,耍个赖就是了。
很快,宫人搬来一大桶热水,搬到了内室里去。沈思远除去衣服,钻进了木桶里。热气弥漫,恍恍然,连皮肤都白皙了点,软软滑滑的。
沈思远拄着桶壁沿,下巴搁在双臂上,满脸坏笑,“萧萧,要不要一起啊?”说完,眼神故意眯成一条缝,作勾引状。
“美色”当前,坐怀不乱,萧恒双手扳转上沈思远的肩膀,使之转了方向,后背对着自己,然后摸上沈思远的长发,用手轻柔地搓洗……
“萧萧,你对我可真好,他没这待遇吧。”这个“他”,萧恒知道意指谁。
“你是头一个。”
沈思远听闻,竟有些害羞,把头埋进了水里,水下的脸夸张咧嘴,开心满怀。
你看,不光女人爱攀比,这男人啊,但凡沾了点情爱,他也爱比来比去,总得比出个高下。
沐浴后,沈思远衣服都不穿,裸着身子直喇喇往萧恒床上一躺,但萧恒无甚反应,沈思远略略失落,而后意识过来,犹抱琵琶半遮面,欲露不露才勾人。这下子,赶紧把被褥拢上身,只露了半个肩膀,咽了口吐沫,豁出了老脸,“萧萧,来嘛……”
“昨夜不是喊疼的嘛,今天好好歇着。”
不解风情啊,难为自己这番骚动了,沈思远顿觉无趣,只得乖乖盖好被褥,眼睛巴巴地盯着萧恒。
萧恒喉头滚动,爬上了床,神色晦暗,里面蕴藏了深沉。沈思远觉着眼前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这厢更是卯足了劲儿,这儿蹭蹭,那儿挠挠,最后还真得逞了。
两人尽兴那一刻,沈思远闭上眼,嘴里嘟囔了句,“把我妹妹也带上吧。”
萧恒还是沉默不语。
原来,这一晚,竟是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