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冬至,天寒地冷,枯藤老树,连街巷里撒欢乱跑的孩子都少了,入眼处,怎一个苍凉了得?
不过,这街道上萧条,这家里啊,却不是这番景象——挨家挨户都在忙着过节,常言有说,“冬至如大年”,甭管是当官的大老爷们,还是那衣不避寒的卖炭翁,这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八果八素备不齐全,那饺子总是必不可少的。
后院厨房里,一阵哐哐铛铛的动静。沈清在擀饺子皮,沈思远在一旁和饺子馅,拿着一双筷子顺着盆子内底使劲儿搅拌和弄,是猪肉青菜馅儿的。兄妹倆忙的不亦乐乎,全为了晚上这一餐。
“哥,饺子馅儿我来和,难得过节,你去把那人也叫来吧。”
那人,即是萧恒,这是沈思远与其妹之间的心有戚戚。哥哥一门心思扎进去,做妹妹的,劝说不得,也只能祝其称心如意,得偿所愿。
沈思远放下装满肉馅儿的盆子,揩揩手,“那行,我去把他喊过来。”
一路狂奔,从崇武门进了皇宫,手上提着药箱,每当被人挥戟拦下,沈思远只需晃荡下手里的木箱子,再极为严肃来一句,“奉萧大人之命,去汀兰殿诊脉。”守卫皆放行。
汀兰殿里,火炉烧得正旺,浓郁的檀木香缭缭。目及之处,除了几个宫婢太监,并不见萧恒,沈思远站在殿门口怔了一会儿。
突然,青色云纹纱帐掀开,萧恒从里头走了出来,鞋袜未穿,步履生烟。画中仙大概就是如此模样吧,沈思远一时看痴了。
“你们退下。”还是老规矩。
瞧着宫婢太监们都走出了殿,沈思远这才脱下面具,恢复本性,拉着萧恒就往榻上坐,放浪形骸,暂享片刻的温存。
“你看你,我又不是头一次来,你也犯不着如此激动啊,连鞋子都不穿。”沈思远盯着萧恒的玉足,若有所思。
萧恒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见怪不怪了,这人要是哪天能好好说句话,他倒觉得今日古怪得很。
眼看面前人一副慵懒睡美人相,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沈思远小声叽咕了几句,然后把萧恒的脚包进了自己手掌间。
肌肤间的触碰,萧恒霍然睁开眼,语气清冷,“你做什么?”
“我给你捂捂脚。”
“不必,你好好坐着。”
沈思远哪里肯依,手上的力气更加重了点,拼死抱着那双脚,就是不肯撒手。
萧恒无奈,只得任其为之。
当然,捂脚是不假,这趁机揩个油倒也是真。
萧恒被他挠得心烦意燥,只觉脚底心酥-痒阵阵,那股异样从脚底一直传到心口,似有万千蚂蚁在胸口作祟。
伸手轻轻一勾,沈思远便顺势倒在了榻间,心知小计得逞,这当口沈思远心里正偷着乐呢。
“萧萧,怎么呢?好端端的,怎么把我拎到床上来了?这脚还捂不捂了……”言辞间,故意拉得悠长,特别是“床上”二字。
萧恒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沉声说,“脚不凉了,不用捂了。”
“脚不凉了啊。”说着话,沈思远伸手就摸进了萧恒的衣领里,“我摸摸看,唉,胸口也不凉,不然我也给你捂捂。”
萧恒的目光始终锁在沈思远脸上,片刻都未移开,只是这眼色沉之又沉,像幽潭里的深水一般。
沈思远有点眼力见,觉察出气氛的微妙,心里没个底,也不知萧恒是生气愠怒,还是突然发了情……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有保身的最后一招——只见沈思远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逮住萧恒的面颊,“吧唧”一口,“萧萧,我喜欢你。”
不得不说,沈思远这招“扮猪吃虎”,使得极好,至少萧恒一下子面色就柔了几分,甚至也伸出手搂住了他。二人搂抱在一起,暖香绵软,人也沾染了一股子懒气。
情-欲来袭,无声无息,沈思远只是稍微点了把火,撩拨了几下,却不想,把萧恒久藏深掩的欲望挑了起来。
“小远。”难得的,萧恒这般唤沈思远。
久久无人回应,萧恒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早已呼呼大睡起来,哑然失笑,这人大概是属猪的。
看着怀里的点火之人,萧恒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拥得更紧了点,嘴唇紧紧贴着怀里人的脸颊,辗转亲吻……这才稍稍缓了那份炙热感。
当然,睡梦里的沈思远对此一无所知,不然他准保儿跳起来,与之“大战”酣然。
大概一个时辰后,沈思远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混沌的脑袋,半睁半闭的眼睛,睡得实在昏沉,仔细愣了愣神,沈思远才想起来正事。
“萧萧。”声音是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
“嗯?”
其实从沈思远醒来,再到他发懵怔神,萧恒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以看书为掩饰,只匆匆用余光瞥过几眼。
“今日冬至,去我家吃饺子吧,我今天来就为了这事儿,谁曾想竟然睡着了……”
“嗯。”
萧恒的这声“嗯”,着实让沈思远甜了一把,这会儿盯着萧恒,左看看,右瞅瞅,总觉得这人此刻说不上来的奇怪,嘴里叨念一句,“看来我以后还得给你捂捂脚,你这别扭的臭脾气都改了不少。”
睡梦里的暧昧风月,无从得知,不然沈思远一定可以知悉,冷面佳人今日奇怪的缘由。
萧恒披上墨色大麾,里面穿着月牙白的衣衫,白黑分明,分外扎眼,恍如水墨作成的画。
沈思远那点微薄俸禄,自然是穿不起这等华贵的衣衫,衣服上的对比,实在惨烈,犹如贵公子跟贫穷书生。唉,想来这人不缺钱吧,不如也讨一件来穿穿。
“咳——”干咳一声,以作打气之势,“那个,你能送我件东西吗?”
与之相处久了,萧恒也摸不准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就怕从他那张毫无束缚的嘴里又迸出什么面红耳赤的艳词儿来,毕竟,按照这人的脾性,也许他下一刻就会说出,你能把你自己送给我吗?眼下,萧恒也没答应,也没拒绝。
颇有些尴尬,沈思远低声说来,“能送我件斗篷吗?领子带毛的那种。”
萧恒瞬间一滞,实在没有料到他索要的是这样的东西,“好。”
得了萧恒的一件大麾,拿人手短,沈思远觉得自己的男儿脸面都丢光了,只得闷声闷气跟在萧恒后面走了一道,跟个小媳妇似的。
到了七里街的家中,沈清就快等得望眼欲穿了,瞧着久盼而至的两人,沈清的目光全被沈思远吸引了过去。他哥身上罩了件白色斗篷,无论是做工,还是那领子口一圈的毛,这都是件华丽至极的衣裳。
“哥,你身上穿的谁的斗篷啊?”沈清明知故问,就想打趣几分。
“饺子好了吧。”沈思远故意岔了开去。
“这毛儿看着真滑溜,你之前还总跟我说,绝不穿动物的皮毛。”
沈思远脸憋的通红,强调道,“这……这是兔子的边角毛,是边角毛。”
杵在一旁的萧恒插了一嘴,“是狐狸毛。”
三人围在饭桌上,沈清和沈思远有一搭没一搭的扯上几句,萧恒默然。其乐融融,倒也有点家的感觉,冬至的味道还是很浓的。
于萧恒而言,当时只是道寻常。
晚上,萧恒留宿在沈思远房中,白日那遭无端惹起的欲望,萧恒留在了晚上。这一夜,沈思远方知,何为纵欲过度,两眼巴巴就等着那人快快结束,好合眼睡觉。
困啊困,花可不能乱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