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宅外边一整面墙,都是沈思远春天种下的爬山虎,如今从外放眼望去翠绿欲滴,繁盛如幕。长势不错,大大小小的细枝条甚至都窜长到院子里来。得其庇护,白日的艳阳稍稍弱了点,院子里一片阴凉。
“这爬山虎是春天种的,多少遮点太阳,院子里能稍微凉快点。”沈思远说着走到了萧恒跟前。
“爬山虎?”萧恒略略思量起这个新颖的词儿,而后渐渐体悟出了其间的生动形象,“你倒是挺会取名字。”
沈思远也大概猜出古代也许不兴这么叫,不过得到了夸赞,总归是件开心的事儿。
今天不用去太医局,沈思远难得忙里偷闲,“正好今儿有空,前阵子你不是腰疼嘛,我帮你看看。”
不再是“微臣”了,这细微之处的变化,萧恒了然于心,他也明白这个太医的心意。只是,一个男人,又是个齐国人,他从来没往那处去想。偶尔对这人表现出超乎君子之交的行为,也是自己一时可怜他,成全他暗中挑逗的小把戏。
这个太医之于萧恒,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分外留意的地方,只是他并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儿,相反还多次相助,这么个人,却被自己种下了死蛊,命不长久。因着这点,萧恒偶尔才会勉强配合着沈思远做戏。缠绵情丝,他不曾体会到,心里只剩下些许愧疚。
“萧萧?”沈思远瞧着面前愣神的人,提高嗓音喊了他一声。
“嗯。”萧恒回过神来。
这算是答应了,沈思远这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暗喜,还颇有些自得。
两人回到寝居,萧恒除去上身的衣服,趴伏在雕花木床上。
沈思远灼热地盯着眼前的躯体,声音略略不自然,“腰上可曾受过外伤?”
“受过,很多年前的事了。”
沈思远把手轻轻按在萧恒的腰部,“这儿?还是这儿?”换转三五处地方,终于找到了疼痛的源头。
“疼的时候像针刺吗?”
“嗯。”
沈思远大致判断出是淤血腰痛,取银针细细扎入命门、大肠俞、阴陵泉、委中四穴,轻轻旋转。
萧恒阖眼假寐,背后那人的指尖若有似无擦过他身子引起的灼热感,他能清楚感受到。
“好些了吗?”
“好多了。”
“你这腰伤有些年头了,往后我经常去你殿中帮你做针灸,准管好。”沈思远献宝似的提议。
往后?大概是痴人说梦吧。但这当下,萧恒没有泼他冷水,而是温和道,“那先谢过沈太医了。”
沈思远偷偷一笑,佯装嗔怒,“远远?小远?你选哪个?不要再叫沈太医了,显得太生分了。”
萧恒扭头睨了沈思远一眼,“小远。”
沈思远看着他一张一合的亲昵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忽然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舞,这厢不管不顾的,脱了鞋,就往床上钻。
幽室之内,除了偶然的蝉鸣,和窗户外袭来的徐徐清风,再无旁的声音。两人比肩同卧,一缕情丝飘进沈思远心间,不觉怦怦作跳。自己的手在萧恒的葇荑边来回擦拂,萧恒都无甚反应,沈思远索性心一横抓紧了那只自己肖想了半天的手。
两人的手缠在一块儿,这炎热夏时,彼此的手之间都不觉沁出了汗,薄薄细细,黏稠之感,却并不令人生出嫌弃,反而从中蕴出了旖丽无限的缠绵之态。
既然都萧萧小远的叫着,又拉过手了,而且也是默认的情人关系,那,亲他一下脸颊也无妨吧。
沈思远为壮胆,喉咙里咕噜两嗓子,使劲儿吞咽下紧张的情绪,然后突然凑过脸去,在萧恒的脸颊上吧嗒一口。柔软细滑的触感,这滋味极好。
萧恒一时也未料到他会如此,当下怔住了,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绽开。自己与慕容迁,相处十年,私下里也不曾像这般如此。
沈思远见他不说话,以为是羞涩腼腆所致,这下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右脸,“萧萧,你也亲一下,这样就扯平了。”
回应他的只有一室清寂,和彼此因刚才涌动的热潮而略微急促沉重的呼吸声。既然他没有表示,那么只好自己上手去撩拨了。沈思远舔舔唇,流连辗转到萧恒的唇间,四目相对,沈思远低下头,柔软的唇瓣,整齐的贝齿,还有湿热的津液……所有的美好景象,一如夫妻间耳鬓厮磨的常态。
是个人都有欲望,即便是清冷如萧恒,他也会有男人该有的那一面。而沈思远这下冗长又激烈的撩拨,已然点起了他身体里的火苗。情-欲摇人魂魄,两人瞬间转换了位置,萧恒为上,沈思远在下。
浓重的喘息泄了沉沦的欲望,萧恒直勾勾地盯着沈思远,似乎要把眼前人看穿。
沈思远嘴角含笑,扬着头又亲了上去,这次没有直接伸进他的口中,而是在萧恒的唇角边缓缓点火。
“跟谁学的?嗯?”萧恒声音沙哑,犹如粗重的暮鼓晨钟。
沈思远不说话,只眨着眼睛冲萧恒笑笑,只不过不是泛着桃花的眼眸,而是双狡黠勾人的眼睛。
萧恒蓦地想起了狐狸精,这人的平凡之资实不起眼,但此时此刻却透着股诱人的清香。
世间的男人女人都是一样,只要豁得开那层皮面,个个都是那扰人心思的主儿。但成大事者,断爱绝情,否则将会被其拖累。
萧恒是个理智寡欲之人,纵然沉迷片刻,但很快便会脱身而出。此刻,他从沈思远身上移开,躺到了床上。
“萧萧?”
萧恒没有理他,他在平复刚才擦枪走火的意外情绪。
沈思远不甘心,这事儿断得太过突然,就好比我已经脱了裤子,你给我放喜羊羊灰太狼,谁能体会那种抓耳挠腮的心情?况且自己正值血气方刚之年。
他又一次凑了上去,这次却被萧恒狠狠地拂开,并厉声喝道,“够了!”
如此狠声历语,沈思远的欲-火灭了大半。而后开始反思,大概今日的自己太过主动了,把他吓着了?只是他明明刚才也动了心,为何会突然中途止住?
晚膳之时,沈清也觉察出了两人间的异样,这位萧公公话虽不多,但偶尔也会说个一两句,今日倒是异常沉闷;还有她哥,半句话都没抖出来,不寻常啊。
今日,沈思远像是蔫巴了,倒是消停了不少,以往吃饭的功夫他一面说着,一面桌子下的脚还老往萧恒那边晃荡。非得萧恒投去一记警告的目光,他才能不乱动脚,老老实实坐着。
“我吃好了。”沈思远搁箸于碗上,回了自己的屋子。
晚上睡觉之时,沈思远也没像平时窝在一小块地方,给萧恒腾出一块睡觉的地儿,而是一个人大叉着腿,几乎霸了整张木床。
萧恒知道这人在闹脾气,也不管他,径自铺好褥子,准备在地上对付一夜。
“你早上为何那样?”沈思远翻来覆去,最终还是抵不住心底的疑惑。
萧恒合上眼,随意问道,“哪样?”语气里的敷衍、不耐烦,沈思远听得明明白白。
“算了!”沈思远嘴里憋着一肚子话无可言说,最后只能狠声说句算了。然后沈思远往里侧挪了挪,示意萧恒上床来睡。
但萧恒丝毫没有领他的好意,依然躺在地铺上。
“你上来睡啊,地上有虫子。”终还是舍不得这人吃苦,沈思远声音明显软了几道。
萧恒沉声,“不必了,睡吧。”
既然君不解意,那只得出此下策了。沈思远放着大床也不睡了,爬到萧恒铺的褥子上,四平八稳地躺了下来。
萧恒无可奈何,只得如此,只是把身子背了过去。见招拆招,沈思远主动搂住来萧恒,甚是满意,“睡吧。”
此时的沈思远只当两人是小情侣间的小吵小闹,某一方退让一步,过了今夜,第二日醒来后就什么事都解决了。可萧恒的脑子里想的却是汝是齐人。
情爱的可悲之处也恰恰在此——两不知心。纵然有一方上了刀山,下了火海,另一方也恐怕不解其意,甚至还会事不关己地斥问一句:何以如此执拗?
翌日萧恒醒来时,沈思远已不在,他今日有公务,一早便去了太医局。
大概巳时三刻,沈思远回府,嘴里啃着肉包子,手上拎着一堆吃食。回去后,直接扔给了萧恒,“给你买的。”
男人也是要哄的,特别是二十二岁的大男孩更是需要温声诱哄的。当然这只是沈思远自以为是的想法。
今日去太医局,大家都在谈论皇帝的病,谈来谈去却落得一场无结果,只剩下四个字“听天由命”,看这形势,只怕不妙。
当然这些话沈思远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萧恒的,毕竟自己知道,这人与皇上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就没有必要给自己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