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祁明矾和方泷的渊源要从九年前的一个电话说起。那个电话是母亲打来的,也正是这个电话给祁明矾的一生来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大弯。
“明矾啊,胆矾最近的事你应该知道的吧?”祁明矾接到电话的时候头疼得很,本想瞒着父母自己弟弟的事儿却还是失策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你当哥哥的怎么不拦着他点?”
“你觉得我拦得住他?他连你们的话都不会听,你们倒觉得他肯听我的?”
母亲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又叮嘱道:“不管怎么说,爸妈不在国内管不了你弟,你做哥哥的怎么样都得管管、都得盯着他。”
祁明矾想着那么多年来跟在自家弟弟背后替他擦屁股,现在他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他这个做哥哥竟然还是解脱不了。
“你们说得容易,让我盯着他,怎么盯?”
母亲破罐子破摔式的回答让祁明矾彻底傻了眼——
“没法把他从火坑里拉出来的话,你就陪着他一块儿进去吧。”
……哈?!
……
就这样,没了辙的祁明矾只得随着自己弟弟一头栽了进去。
其实,祁明矾倒是向来无所谓自己做什么,因为他自信自己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也能做好,而他实际上也有资本自负。当初他选择读医的原因,也仅是觉着读医的话之后人生的路就限制在了一条路上,就是做一位名医,这样一来也省得他纠结以后的出路了。
祁明矾加入郝派的组织后,最先认识的人便是方泷。方泷长他三岁,比他早进组织五年。所以头几年都是方泷带着祁明矾混的、俩人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出生入死。祁明矾本以为组织是个令人感觉阴郁而又拘束的地方,但方泷实在是一个有趣而又豁达大度的人,让他有时会忘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俩人相得益彰,渐渐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可以将后背毫无保留地托付给对方的搭档,再后来他们混成了郝派组织的俩活招牌。
那段时候祁明矾觉得自己活得舒畅,挺好。他本以为这样的局面会一直持续下去,持续到他们两个都老了为止。
可是有一天,方泷离开了。
“祁老弟,等你娶了老婆有了小孩之后、可能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方泷笑着说道。
祁明矾从来没见过他的眼睛那么亮过。
“看你女人换了那么多个,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祁明矾苦笑了一下:“总觉得没遇到最对眼的那一个吧。”
方泷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嘴可够刁的啊,你那几个不个个都是白富美?”
“那又如何?依我看,嫂子比她们都好。”
“哎哟嘿!你可别想打你嫂子的主意啊!朋友妻不可欺知道不!不过嘛,要找到像你嫂子这么好的女人,我看你这辈子没我这么大福气啰。”
祁明矾只是陪着方泷笑,没有说话。
之后方泷就走了,做起了正经的买卖,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而祁明矾则从合作派变成了单干派,凭借他的实力在组织中继续大放异彩。但实际上,不是祁明矾不想有搭档,而是他再找不到一个像方泷那样的搭档,那种如同呼吸一样契合的搭档。
祁明矾和方泷的感情就这样淡了,却并没有断,时不时地还会小聚喝几杯酒。方泷女儿的满月酒祁明矾也去喝了,看着方泷半年多就已经变样了的身材,祁明矾觉得他已经不再是和自己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拍了拍对方圆滚滚的肚子,骂道:“才多久不见,你这肚子比嫂子怀孕时还大。我送嫂子的补品是不是都给你私吞了?”
方泷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脑袋辩解道:“没办法,天天坐办公室、晚上应酬陪酒嘛。哈哈哈,我现在大概跑个两三公里就喘个不行。”
又过了半年,祁胆矾也结了婚、也退了组织。祁明矾忽然有种无所适从感。
自己为何还要留在这里?他想不通。
可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它幻化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死死地套住了祁明矾,贴附在他的耳边问,现在做的不是挺好吗?而且,除了这个,你还能做什么呢,你还想做什么?
3
方泷的生意越做越大,这让祁明矾有些担心,却不知怎样开口。方泷了解祁明矾,每次见他眉间一紧,总会马上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吧,方哥我自有分寸,不会牵扯到那种官商纠葛里去的。该退一步的时候,我自然会退一步。况且你方哥我还是有些身手的。”
然而这种话总是难以宽慰彼此的心,因为他们都知道,曾经死在他们手上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那一日,方泷公司为了庆祝开出了第二家分店而举办了宴会。
祁明矾一出席,就被兴致高昂的方泷拉了过去,扯着嗓子和别人介绍说:“来来来!这是我最要好的兄弟!优秀能干、长得也一表人材吧!哎哎、你们这几个小姑娘听好了啊,咱们的祁大帅哥还单着身!”
接着大家就跟着起哄了。
“之前谁谁不是说想找男朋友吗?现在正好!”
“我们这里谁还单着身来着?”
“哈哈哈哈!”
祁明矾无奈地笑道:“我父母都不管,你倒先逼起婚来了?”
“人生大事嘛!兄弟我也得上上心不是?”
“是是。”
“来来!兄弟我敬你一杯酒!”方泷说着就拎起桌上的高脚杯举到了祁明矾的面前。
祁明矾忍俊不禁道:“这是红酒,又不是白酒。不能像你这样敬酒的吧?”
“也是!”方泷哈哈大笑了起来,拿着酒杯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高脚杯,“这样总行了吧?”
“幸好不是以前,否则按你之前的力气这杯子八成都被你敲碎了。”
“兄弟你就别揶揄我了。高雅的东西我还真的都玩不来。以前在我们老家还不是一个酒碗和另一个酒碗乒乒乓乓地撞来撞去?想有一次我……”
祁明矾咯咯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这个故事已经讲了不下十回儿了。”
“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说以前的事……哎也是!这种废话你也听厌了!还是说点敬酒时该说的话吧!比如——祝你早日找到对眼的那一位!”
祁明矾没料到方泷还记得那一天他随口说的话。
对眼吗?
没有,从来不曾有,未来也不会有。
只不过……有这么一个身影让自己有些在意罢了,那也仅仅是,有些,在意了三年。
那是一个一掠而过的影子,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也摸不着。这样的影子,在自己的生命中恐怕也激不起怎样的涟漪。
祁明矾用笑搪塞了过去:“行行。那方哥,你也要和你老婆孩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啊。”
方泷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哈哈哈,又不是白酒,还玩起了\'令狐冲\'了!”
“方哥!”祁明矾告诉自己什么都应该往好里想,现在也是时候该释怀了。
酒壮怂人胆,他把这辈子最想对方泷说的话说了出来:“这辈子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一个好人。”
“干嘛呀,突然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哈哈哈。”
“所以……”
没有人会害你的。
你会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的。
“砰!”
祁明矾心里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出口,方泷的笑脸便凝固了。
4
一时间鲜血四溅。
血里还混着脑浆一并飞到了自己刚喝空了的高脚杯里。
接着整个宴会厅像是炸开了一般,所有的人都在尖叫,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绝望、惊恐、悲伤充溢着整个房间。
而祁明矾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瞪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方泷。
没有人会害你的……
你会好好地、幸福地活下去的……
5
方泷妻子和亲人将遗体送去火化了,而祁明矾则留在殡仪馆的中徘徊彷徨,直至经过了林中的一条长石凳。林子看来很少会有人进来,幽静极了,石凳上也积了不少的灰尘,还有零星几片残叶。但祁明矾懒得顾这些,直接躺倒在了上面。
他也是真的有点累了,方泷出事后的两三天他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每闭上眼睛方泷的脸就在那块黑屏上打转。唯一没有想这些事的是今天凌晨那段命悬一线的时刻。而现在一旦松懈下来,方泷的脸就又开始打转了,只不过变成了棺材里闭着眼的脸。除此之外还有嫂子的脸。
也还有吴冥的。
他又回忆起方泷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以及后面世界都死寂了的一分钟,他的脑袋仿佛被人劈成了两半,那个人还伸手进了他的胸腔里挖掉了心脏。而这个人,他怎么都没想到是吴冥,是那个让自己有些在意了三年的影子。
他睁开了眼睛。
记忆中的模糊身影逐渐清晰、逐渐脱离了那个虚幻的背景,最后剥离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祁明矾把手臂搁在眼睛上,他努力压制着随时可能从七窍里迸发的怒火,冷若寒霜地问道:“谁允许你刚刚擅自离开的?”
吴冥其实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让祁明矾发飙,最好的办法就是乖乖道个歉,然后做个哑巴等祁明矾自己冷静下来。但是吴冥还是硬是撞在枪口上说话了。两人与其这样僵着,难受得要人命,还不如爆发了吵一顿打一架来的爽快。
“饿了,想去买吃的而已。发现身上没钱就回来了。再说了,你也没有来找我,说明你也不担心我会逃,那我为什么不能走开?”
果不其然,吴冥的一番话就像一朵小火苗,虽然小,但足以使祁明矾本已充盈全身的怒火颗粒瞬间燃烧、爆炸。
祁明矾倏地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揪住吴冥的衣领把他拽翻在地。吴冥只感一阵天旋地转,背部便狠狠砸在了石砖地上,轮椅也翻倒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咣嚓”声。
疼!地上的碎石磕得吴冥的背很痛,可能还出了血,但他并没有叫出声来。
这就如同时空倒转一样,吴冥再一次被压倒在地,被同一把枪抵着脑袋。
“我劝你现在、别惹我……”祁明矾如同一头野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一般,他呼吸得很大声,气息全部喷在了吴冥的脸上,“我可不想、现在杀了你……让我之前所有努力白费……”
吴冥索性扯下脸皮直白地说道:“那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今天来开追悼会的任何一个人都有资格杀了我。”
“但是唯独你、没有资格。”
“你别忘了,你也杀了我的亲人。在一切真相都没有查清之前,我们互不相欠。”
6
“哼,好一个互不相欠。”祁明矾嗤之以鼻道,但是他手上的力道还是松下来了。他凝视着吴冥,吴冥也丝毫不回避目光地盯着他看,双方都试图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些什么。
忽然祁明矾抡起拳头往吴冥的脸揍了过去,吴冥一偏脑袋险险地躲了过去,祁明矾的拳头直接砸在了石板地上,扬起了一阵灰。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静止了很久,然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了身,似乎是消气了些。
只见他手指关节已是皮开肉绽,淌出了些血,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仅是把伤口上的碎叶和石粒掸掉了事。
吴冥见祁明矾也冷静了下来,便坐起了身,向他伸出手去,而后者虽是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只是祁明矾千算万算没算到的是,他刚把吴冥拉了起来,便迎面袭来一个黑团硬生生撞在自己脸上。
“靠!!吴冥你——”
祁明矾震惊地揉着自己的脸,瞪着吴冥,而肇事者则是轻飘飘地坐回了轮椅,很是从容地说道:“你刚刚把我摁倒在地,地上的石子硌得我背疼。现在扯平了。”
祁明矾顿时语塞,只能瞠目瞧着理直气壮的吴冥。之前发火都发完了的他,现在连气都气不起来,反倒有点想笑。祁明矾就感觉吧,自己和吴冥两个人都是又可笑又荒唐的家伙,做的事也都是不可理喻的事。
他拍了拍背后和裤子上的灰,便不多理睬吴冥,径直地向殡仪馆外头走去。
“你去哪里?”吴冥坐在轮椅上追着问道。
“我也饿了,不行吗?”
“你不是等会儿……”吴冥不解的是明明再过两个小时就有豆腐羹去吃的人,为何现在也要一起去便利店?但是转眼他就懂了,什么也没多说。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前一秒还哭的死去活来的人,在饭桌上各个生龙活虎、有说有笑。这样的场景换做是自己,也不会想去目睹的。
7
咖啡馆地下的某间暗室中,鹿丙申被铐在了椅子上,身上已是伤痕累累。
“老老实实地交代吧,是谁把吴冥的消息泄露给你的?”男子一边抚摸着被血浸湿的鞭子,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鹿丙申声音嘶哑地惨叫着:“我已经把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别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老板见状也求情道:“看样子他真的也是被蒙在了鼓里……再说他是一个刑警,他如果死了麻烦就大了,你就放过他吧……”
但男子却对老板的话完全置若罔闻,依旧逼问鹿丙申道:“当时的电话录音是你找人删了的吧?”
鹿丙申浑身一颤,不敢正面回答。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被你毁了……原本好好的计划,也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说,你要怎么赔偿?”
“你、你说怎么赔偿?!只要你放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呀……这么好的条件,我不答应岂不有点可惜吗?其实我觉得所有的东西中,你的命最不值钱,我也最不想要……”
“是是、是是、是——”
“砰!!”
鹿丙申最后的一个“是”还没说完,他的脑壳就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男子看着尸体冷笑道:“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不值钱,那还留着干什么?”
8
便利店的冰箱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饮品,吴冥一眼扫了过去,正巧看见了一款酸奶。之前石沃给自己推荐过,自己那时候还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只可惜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这款酸奶了。今天竟然让自己碰巧遇见了。
这莫非是什么好兆头吗?吴冥对自己天真的想法苦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石沃等会儿应该也会来的吧?自从上次那个电话之后自己再也没和他联系过。如果祁明矾允许的话,现在的情况也想要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吴冥边思忖着边极力地伸长了手臂想要去够那瓶酸奶。只差两三公分了,但就是怎么都够不到。
吴冥刚想着自己站起来拿算了,他的手边就多了一个更为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很轻松地边把酸奶取了下来,扔到了吴冥的怀里。
“既然拿不到就换一个啊,真是麻烦。”
祁明矾好像是在抱怨。
拿都拿了废话还那么多,我又没有求你帮忙。
吴冥也好像是在心底抱怨。
只是莫名地,两人的胸口都有些发闷。
也都有点发烫。
9
“你为什么开枪?!”老板气急败坏地对着男子吼道,“现在这个局面你想让我怎么收拾?!”
“老板,你干什么那么慌张?杀了他的是我,又不是你。”
“妈的!!我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不该让你为所欲为!”
“老板,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忘了吗?你,汤亥,还有郝派……你们三个欠我的东西,你们得一个一个地给我还清了……”
“妈的!!那你也越界了!你这样会毁了所有的人!”
“老板你想得太严重了吧?现在的局面不就是找个替罪羊来收场吗?这种事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想做什么?”
“该死的人却没有死,那我们现在也不必自己动手补刀子了。”
男子从自己□□里的弹夹中取出了一枚子弹,而老板看到了那枚子弹立马倒抽了一口气:“你从哪里拿到的?!”
“李中庸,你可别忘了你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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