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整个寒假过得浑浑噩噩。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一天的作业,但其实有一半的时间都是目光放空地在发呆。
晚上睡觉时也整晚整晚地睡不着,就爬起来在自己经常出没的一个贴吧更贴。
季昀在这个吧有一个自己开的精品贴,写一些日常生活。因为文字优美有张力、感情细腻又柔和,渐渐被众人所熟知,已经成了吧内的大神。
底下有人给他留言:“怎么感觉均匀最近心情不太好?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季昀看到了,一边感叹,一边顶着“均匀”的id给她回复:“谢谢阿尽关心。最近心情是有点灰暗,我调整调整就好了”
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月,迎来了新学期。再开学时已经是高一下册了,四个月后他们将面临着文理分班的抉择。这个学期是个关键的缓冲期,需要静下心来学习,还要用心感受自己的偏好,一旦下了决定,就要专心学偏重的那三门,以后也不能再反悔。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班会,讲了半节课,主要的意思就是希望同学们都去选理科,选文的弊处有很多,她列出了一堆,季昀也没全听进去。
新的一学期,身边出现了很多变化。比如很多默默无闻的同学一跃成为班级前十五,比如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学习的人越来越多,比如吴杨和珍珍关系越发亲密,比如应钧终于公开承认他在追叶木木。
季昀这才知道金楠东当时讲的话真假参半,大概有一半是他自己脑补过度。应钧是喜欢叶木木,但是人家还没同意。
季昀老早前就有了个打算,所以应钧给他买的物理化学练习册他也不写了,放在课桌里吃灰。晚自习后随着主趋势留在教室里,背一会儿洋流分布和世界气候类型及分布,然后再顶着一路的寒风哆哆嗦嗦地回寝室。
又是一个月过去,季昀从女生的碎碎念中得知叶木木始终没有答应应钧的追求,依然吊着他,不说接受,也不拒绝。他看着应钧最近愈加低迷的脸色,不禁担心了起来。
他印象中的应钧,一向是自信且高大的。迎难而上,决不放弃,什么事都能做的游刃有余。尤其是一次班级篮球赛,硬是在最后关头拼出重围,连着拿了近十分,挽回了失败的局面。
也是这场球赛,让应钧吸了很多粉。然而这么多喜欢他的女生里面,却不包括他喜欢的叶木木。
季昀在心底酸酸地想,有人凭着单相思聊以卑微地活着,有人掌控着所有却不屑一顾。“均匀”,同时也象征着“公平”,然而这世上有几件事是真正公平的呢?不过是得不到的人杜撰出的措辞罢了。
又是一个周末,天气渐渐回暖,金楠东叫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去他家顶楼烧烤。受邀的人有范范、叶木木、应钧、季昀还有他自己的室友。
明眼人都看破不说破,范范和叶木木私下里讨论了一番,又邀了班里两个玩得来的女生作伴。
吃烧烤,自然配的是啤酒。金楠东父母给他们买了一箱就不允许多喝了,还给几个女生搬了果汁和椰奶。
男生们在顶楼架好烧烤架,串好肉和蔬菜,搬了几张折叠桌和几个凳子,甚至还带了扑克和桌游。金楠东的室友们跟饿狼一样只顾着烤串,其他人想去帮把手都被吠了回来,无奈下,围着桌子坐着玩起了卡牌。
季昀、应钧、范范和叶木木占了一张桌子打双扣。季昀还是个新手,被三人各种嫌弃,几盘下来范范赢的次数最多。
金楠东过了会儿也被室友吠了回来,搬了张凳子坐在应钧身边,问:“打牌呢?”
季昀恍若见到了救世主:“大东!快来帮我!”
金楠东就接手了他的牌,看了一眼,想把桌子掀了:“你这什么破手气!”
说归说,还是勉勉强强帮季昀打了个单扣。
金楠东一来,五个人也打不成牌,于是从隔壁桌拿了幅真心话大冒险,召集大家一起玩。
他们从地上拎起一个空酒瓶,把里面剩的一点倒干净,就把酒瓶按在了桌子中央转。
几圈转毕,瓶口指向了季昀。
“!”季昀强作镇定,选择真心话。金楠东手上捏着一叠卡片让他抽,他挑出中间一张,翻过来一看:“说出你最爱的ml姿势”。
季昀哭笑不得,众人也凑过来看,哄笑一番后决定让他再来一次。
这次他从上面抽了一张,问题比刚刚好多了:“说出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身边的男生都戏谑地盯着他,女生也有几个目光如炬地看过来,季昀难得起了玩笑的心思,道:“蓝白条纹。”
男生们立刻猛拍桌子大笑,女生也噗嗤一声捂着嘴笑弯了眼睛。应钧嘴角勾着,挑高了一边眉毛看他,也是被乐的不轻。
这个答案着实很爆笑,众人也没管这是不是真话,就指挥季昀转下一轮的啤酒瓶。
瓶子咕噜咕噜越转越歪,眼看要滚到桌下时才堪堪停住,瓶口直直地对着范范。
范范在瓶子要停下时就一个猛扑趴到了叶木木腿上,还是逃不过被拎起来的命运。她稍犹豫了会儿,选择了大冒险。
金楠东递过那一叠牌让她抽,她翻出一张:“请与左手边第一位异性十指相扣十秒并深情注视对方”。
范范哈哈大笑,看了下自己左手边的第一位异性。季昀也好笑地看着他,没想到自己会躺枪。
深情注视对方时,范范卯足了劲朝他挤眉弄眼,害季昀差点笑场。十秒毕,金楠东不动声色地走到季昀身后,两只大手扶上他的双肩,默默加重力道:“等下放学别走。”
季昀:“……”感觉人生受到了威胁。
后面几轮转到了别人,也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大伙儿却玩的很有兴致。直到瓶口颤颤巍巍地瞄准了叶木木。
应钧和季昀都屏住了呼吸,金楠东瞟了一眼应钧,让叶木木抽牌。
“说出在场一位让你有好感的异性。”
叶木木和应钧的表情都有些僵,季昀看着,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叶木木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没有。”
女生们立马不同意了,说这不符合问题要求,叶木木也笑着搪塞跟她们绕圈,终于让众人偃旗息鼓。
季昀略带担心地看了眼应钧,发现对方的神情果然带着点失落。
几个人又玩了几圈,终于有些意兴阑珊,就洗了手去烤架旁,边吃边烤。
季昀拿了串烤的外焦里嫩的中翅放在应钧的盘里,悄声对他说:“出来玩,开心点。”
应钧看着他笑了笑,神情还是有些落寞。
季昀觉得自己的心都揪起来了,像是破了道口子,又酸又疼。认识这么几年来,应钧一直是意气风发的,连眼角眉梢都扬着内敛的自信,他又何时见过对方现在这幅落败的模样?
他又去拿了些烤肉串和烤菌菇,在应钧身边坐下。
不远处有歌声响起。他回头去看,不知道是谁带来一个小型的蓝牙音箱,此刻正连着手机放着一首熟悉欢快的歌。
音箱有些杂音,却不影响歌的轻快悠扬。季昀仿佛被周边的气氛感染了,口中轻轻哼着,脚尖还在一下一下地打着拍子。
应钧也很快从情绪中走出来,指着季昀手里的肉串,道:“这个青椒要我帮你吃了吗?”
季昀看着他,眉眼弯弯应道:“嗯!”
应钧就这样凑了过来,握着季昀的手腕咬掉了肉中间的青椒。
季昀得寸进尺:“下面还有一个。”
应钧拍了拍他的发顶,又低下了头凑过去。
歌一首一首地放着,季昀听到了自己一度很喜欢的旋律。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歌声辽远地飘在空中,一些会唱的人也合起了拍子唱道: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与冬夏……”
季昀听着听着,眼眶有些发热。他脑海中不住地回想刚刚应钧凑在他面前,张口咬掉他不喜欢的青椒时,那张放大的俊脸,低垂的眉眼。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季昀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一刻,如果他也凑上去,就可以吻到肖想已久的唇。
但是他没有。
即使应钧离他这么近,心却很远。这颗心现在为着一个人而跳动,满满当当塞的都是她的位置,以后可能还会追逐着很多其他人。
但哪个都不是他。
季昀勾着嘴角看着顶楼上欢声笑语的同学,一派热闹喧嚣。他的喉咙却梗的慌,眼角止不住地想落泪。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拿来两听啤酒,抛给应钧一瓶,“啪”的一声拉开,凌云壮志道:“来,干了!”
应钧有些意外地看着他,瞧了会儿,也拉开啤酒,跟他碰了碰,道:“干杯。”
入口辛辣,回味带着苦。季昀咳了好几声,脸颊立刻爬上一抹红。他一口一口地啜着,酒意上头,终于有些微醺。
他咧开嘴呵呵一笑,头慢慢往身旁靠。在离应钧的肩膀还有一段距离时才停住。季昀保持着这个姿势轻声哼着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