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珍珍想说,不是的,但抬头,目光对上他清澈的眸子,从中的真诚一览无余,她顿觉得跟他说些虚言,是不敬他,于是点点头,“去年过团圆节,我跟表姐还一起去庙里祈愿了,说是我们俩交好,年年都要在一起过团圆节,想不到今年就分开了,真的是造化弄人,细细想来,天下哪儿来的永久,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恩恩怨怨,也是无奈了。”
“胡说!”哪知道少年竟立刻就板了脸,冲着她一字一句说道,“我跟你之间就可以永久,你永远跟在我身边……”
这话一时就把苏珍珍说得愣在那里。
她的愣怔似乎伤了少年的心,少年神情骤然怏怏,“当然,若你就是不喜欢,执意要跟别个更厉害的人,我……我也是没法子的,反正在我心底里,我希望……”
“嗯,有希望总是好的,主子,奴婢也希望那样呢!”苏珍珍欢心笑道。
“真的?你真的也希望跟我一直在一起?”小少年眼底重燃火焰。
“为什么不呢?主子待人亲和,从来不难为下人,而且,奴婢欠了主子的人情,估计这辈子,下辈子都还不清,那就只好一直赖着主子了!”
“对,对,我倒是忘记了,你欠我人情得还,还不上不准走……”他说着就摇头晃脑,“那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让你多欠我点人情,最好是欠上十万八万件的,几辈子都还不上……”
“啊?主子,您这是真心的啊?”欠人情,都是因为自己会遇上难事,苏珍珍看着段霂宁,眼神楚楚,那意思,您是希望我日日遭难,时时不幸呗?
“哈哈,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好吧,我说错了,我不希望你欠我人情,你就老老实实地留在我身边就好……”段霂宁乐了。
“主子,您可真是的……”苏珍珍也笑了。
躲在角落里的张嬷嬷看到这里,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才算是放下,心道,这小丫头虽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儿,但总归心眼还不算坏,对小少爷也上心,总算是她懂得知恩图报,不是那些个无情无义的。
晚些时候,再见了苏珍珍,张嬷嬷的脸色就好看了些,还让蕊儿给她住的外间加了一个小暖炉,见她衣着单薄,还让蕊儿给送过来两套冬天穿的衣裳,虽然都是寻常棉布制成的,但暖和度却是一样的。
苏珍珍见了,真心感激,跑到张嬷嬷跟前,再三言谢。
张嬷嬷也只是冷冷地道,“出于保护小少爷的心思,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离开望月轩,但我又怕伤了小少爷的心,他自小就很孤独,乍多了你这样一个多事的,倒给他的宠就忘乎所以,你要记得,什么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取你性命!”
“是,奴婢谨遵嬷嬷之言!”苏珍珍知道,此刻她就是再怎么表达决心,张嬷嬷也是不相信的,倒不如禁言,以观后效。
张嬷嬷因是段霂宁的奶娘,也一直伺候在他左右,所以她不管是在段霂宁心中还是在整个望月轩,那都是很有地位的,是以,段霂宁亲自安排她住在后头的一个小独院,虽然不大,只有三间房,但关上门就是安静独立的,倒是府中下人们人人向往的。
出了张嬷嬷的小院,苏珍珍低头走在回去的路上,正走着,就觉得头上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到她了,不觉一惊,刚要发问,却听到一阵嗤嗤的低笑,她恍然明白那人是谁?于是佯作没察觉,径直朝前走。
这走出去没几步,后头就传来一个人追赶的脚步声,“喂,珍珍,你难道没感觉吗?我刚用小石子打你了?你应该骂我哦!”是段霂宁,气喘吁吁地跑来,阳光下,少年的脸色泛着红晕,眼神清亮,帅气如一株晴空之下的亭亭白杨。
苏珍珍没忍住,扑哧乐了。
“主子,这情节都演过,再重复也没意思,奴婢倒是有个新的好玩的,你要不要玩玩看?”
“要啊,怎不要?我跟着你好一会儿了,猫在树上躲着好累的……”这话暴露了小少年的用意,原来他是一路跟着苏珍珍来的,跟来的理由也简单,就是怕她给张嬷嬷责难。大抵是怕张嬷嬷责难的狠了,他好站出来给她解围吧?
苏珍珍眼底一湿,就要落泪。
他倒摸摸脑门,“你可别又说些感激的话,我其实就是怕没了玩伴儿!”
苏珍珍用力吸吸鼻子,忍住了酸楚,从穿越过来,这有几年了,舅娘对自己是不错,没有把她赶出去,但对待她跟怜容表姐是完全不同,厚薄分明的,她在赵家每日里忙着做这个做那个,几乎包揽了全部的家务,她没有怨言,换来的也只是一日三餐,加舅娘的一个好脸色,这些都没让她有什么过度的感动,可这少年不图回报,一味地对她好,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也就更感动!
“奴婢知道!”苏珍珍再抬起头来,就是笑容满面了,“主子,我教你一个小魔术啊?”
“什么是魔术?”段霂宁好奇心大增。
“就是一些耍眼前花的东西,让人觉得不可能,实际上都是借着你眼睛视觉短缺的时候做出来的一些小游戏。”
“好哦!”段霂宁喜。
两人就坐到旁边的凉亭,段霂宁让蕊儿找来苏珍珍需要的东西,分别是一张纸,一个杯子,还有笔墨。
苏珍珍先把这张白纸展示给段霂宁看,段霂宁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然后苏珍珍就把白纸撕成了9份儿,其中一块儿纸让段霂宁写上喜欢的人的名字,揉成一团,丢到杯子里,剩下的八块纸又让他写出其他八个人的名字来,全都揉成一团,丢进空水杯中。正在段霂宁好奇苏珍珍到底是要做什么的时候,苏珍珍拿了笔杆在空杯里的纸团中搅和了几下,全部的纸团都混合在一起了,看不出任何不同来,可是,苏珍珍却在瞬间就找到了段霂宁第一次写名字的那张纸条。
纸条上豁然写着苏珍珍三个字。
苏珍珍神情一怔,她记得她是要段霂宁写下最喜欢人的名字的!
他竟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珍珍,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可能找到啊?这些纸团看起来都一样啊,你怎么就能找到我第一个写的?”她在狐疑,段霂宁却拉着她的手,要她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您想学吗?”苏珍珍拿腔拿调地问。
“我当然想学啊……”段霂宁立刻回答,但转而看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想要拿捏他,顿时就蔫吧了,“若是要拿你欠的人情来换,我就不要学了,本来也没欠几个人情,这样兑来兑去的,不就都没有了……都没有了,我还拿什么要你留下?”
小少年心无旁骛,又纯良善意,所以净说的是实话。
他哪里知道,他越是这样说大实话,苏珍珍心里对他的感激就越是深厚。
不觉就笑道,“主子放心,奴婢欠主子的人情,天大,这等小伎俩怎么能换得来?”
“不换啊,太好啦,那珍珍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其实很简单。”苏珍珍接着就把这小把戏的内在缘由说了出来。
原来,她事先就偷偷在纸张上暗做了记号,分别写上了一到九个数字,撕的时候,先撕的是右边三分之一放在中间,左边也是,叠好后,中间的竖排2/5/8三个字就在下面,再右边的三分之一撕下来放中间,左边也是,最后那张5就在最下面,整叠翻转过来,5就在最上面只有5四面都有撕过的锯齿状,让段霂宁写时就把最上面的这张交给他,自然就能找到了。
段霂宁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珍珍,你这脑瓜里到底装着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啊?”他笑得很开心。
苏珍珍施施然道,“只要主子开心,奴婢就是多装些稀奇古怪也是值得的。”
“嗯,珍珍,我越发觉得祖母只罚跪我几个时辰就把你赏给我了,这太宽容了,不成,我得再去跪祖宗,感谢祖宗把你送到我身边来……”说着,他竟撒腿就跑了。
“额?主子……”苏珍珍喊了一声,心道,不会吧,你家祖宗把我送到你跟前来,就是为了让你成天去下跪感谢他们啊?这……是好祖宗的做法吗?
但转眼间那小少年就跑没影儿了,苏珍珍也只好作罢,先一个人回了前头院子。
刚到前院,就来人了。
是段霂风身边的小厮小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