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疲惫感和睡意充斥脑海,陆晨觉得自己的脑袋是一个盒子,而什么东西塞了进去,把大脑搅拌成了一团浆糊。
“我这个脑壳,聪明得很!你们的消化能力肯定和我不一样,你们要依照自己消化能力来学习……”
地理老师那独特的声音传进耳朵,陆晨回过神勉强睁开眼睛时却大吃一惊。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教室中,他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原本干净的黑板已经全是图形和文字,地理老师一边侃侃而谈一边拿起黑板刷准备刷掉昨天开始复习的世界洋流图形。同桌正在认真的听地理老师吹牛,顺便讲一些知识点记在本子上,似乎是注意到了陆晨,李韬转过头来,指了指教室墙上的挂钟,然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
陆晨下意识的朝墙上看去,挂钟显示的时间为十一点十分,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自己竟然又睡了二十分钟!
怎么回事?自己竟然回到了教室中,刚才自己不是被绑架了么?难道绑匪又将自己送回来了?那为什么其他人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况,自己被绑架了,然后被打得筋脉尽断后扔在了一个小棚子中,有一个奇怪的人和自己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然后……然后?
然后是什么?
脑袋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陆晨竭尽全力地回想,想把那些模糊的记忆从记忆的海洋中挖掘出来。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能回想起来的只有那个人离开了棚子,然后自己就回到教室,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从睁着眼睛变成闭着眼睛的。而且身体上那种剧烈的疼痛也消失无踪了,除了脑袋似乎更痛了。
“陆晨!陆哥!你真是太牛了,居然整整睡了四节课!你告诉我,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刚了整个通宵?”
李韬压着声音说,可是表情却是极度夸张。
“屁的通宵!我撞鬼了!现在说不清楚,下课说!”
陆晨平时也是个和和气气的人,可是现在心情莫名其妙变得十分暴躁,语气也变得十分恶劣,他看了看同桌悻悻的表情,知道自己态度有点过分,心中有些后悔,语气也随之柔和了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了,发生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下课和你说。”
难道真的是个梦?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他忍不住犯嘀咕。可如果真的是梦,那种令人几近崩溃的疼痛又是怎么回事?他也在很多书中和电视节目中听说过,梦中应该感觉不到疼痛,所以人们看到了一些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时,总会掐自己一下来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低头看了看胸口,那种疼痛还能清晰地被回想起来,而那个奇怪的人在他心口注入的暖流的感觉也无比真实。
可是,现在除了脑袋,周身上下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那些痛楚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日本暖流和千岛寒流交汇处有北海道渔场,寒暖流交汇带起营养物质,有利于鱼类生存……总之,寒流降温减湿,暖流增温增湿,寒暖流交汇处容易形成渔场。”
刚刚还在细细分析洋流和渔场关系的地理老师,随着下课铃的响起,在一个“总之”后,一句话结束了这堂课。
为什么说地理老师是个神奇的人?原因之一是他讲课从来不用课本,然而却可以直接叫学生翻到多少页,接着自己直接开始讲课。并且他可以用一节课讲一个知识点,也可以在下课前的最后两三分钟讲完同样难度的知识点,这得益于他一听到下课铃声,立马就能在两句话之内作出总结,并且收拾东西走人,不拖堂,是所有学生都喜欢的好习惯。
“我就喜欢老陈这种说走就走的风格。”
李韬一边赞叹一边把手中的笔“啪”地拍在桌上。
“总算下课了。”
陆晨揉着生疼的太阳穴,无力地趴在了课桌上。
“哦哦哦!你不会还想睡觉吧!下节课是体育课啊!”
李韬不可置信地看着无精打采的同桌。
“哦你妹啊!我只是不舒服,头有点痛,容我伸个懒腰……哦哦哦哦……好舒服!”
陆晨舒展着身体,脊椎因为弯曲太久,发出哔哔啵啵的脆响。他看了看教室,同学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教室,下课不到两分钟,教室里已经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了。
“别看了,她已经出去了。”
李韬故意嗡声嗡气说着,一边起身准备出教室。
“什么哦!你想哪去了!”
陆晨有些慌张的狡辩道,一边跌跌撞撞的起身。
中午十一点二十几分,阳光照在身上微微发烫,匐下身看塑胶操场上可见隐约的热浪翻滚。因为昨晚下过雨,所以今天天上的云格外少。这种天气不要说学生,体育老师也是没有心情上课的,草草的集合做完了准备活动,就果断下令解散活动。学生们自然不会因为体育老师的不负责而感到不愉快,男生们集体发出一声怪笑,瞬间四散开来,而女生则成群结队,莺莺燕燕着向学校食堂进发。
“现在,说说你那件奇怪的事吧。”陆晨刚刚还不知怎么提起这个话题是被李韬问起,他顿时神情有些肃然。
“你听着,这件事你可能不信,因为我自己都不相信!”酝酿了一下开头,陆晨沉声道。“我上课的时候是一直在睡觉么?”
“不是啊,你开始十分钟是清醒的,最后十分钟也是清醒的。”
李韬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同桌。
“天!我的意思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是一直在睡觉么?”
话一出口,陆晨自己都想抽自己两耳刮子,这是什么蠢问题!他看见李韬的嘴角抽了抽,估计也是想抽人了。
“好吧,好吧。韬哥,你听我说,这事解释起来特别复杂,总之,我在上课睡觉期间没有动过是吧?”
“不啊,你睡到一半的时候转了两次头,换了一次手,好像还抽……呃,抽搐了一下。”
李韬一脸认真的掰起了手指头。
“抽搐……你老人家的修辞真是一波三折。”陆晨汗颜。
“这是重点吗?”
“那是……你为什么观察我那么仔细!我擦!”
“你是白痴吗?!老陈虽然不管你,但是你在他课上睡觉他会开心吗?一会儿瞅你一眼!全班的视线都在你身上!”李韬气急败坏。
“我去,原来是这样!”陆晨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同桌。
“你那是什么眼神!还有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吃饭去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的好处就是,可以利用自由活动的时间,去食堂提前吃午饭,而不用和其他班的学生一起抢饭。
说到抢饭,陆晨曾有一次利用体育课的时间吃完午饭,然后在食堂二楼以俯视的角度去观察了一次什么叫作学生还有三十秒到达食堂,什么叫作地动山摇!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食堂大叔看着冲过来的人群,握大勺的手都不由得一紧!
“好好好,我说,我说。”陆晨急忙应承道。“我上课的时候,你看到我没动,然而实际上,我被人绑架了,还被打得全身筋脉尽断!”
“啥?!”
李韬显然大吃一惊,他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耳朵,接着又拍了拍对方的额头。
“你拍耳朵我可以理解为是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拍我额头又是什么意思?”陆晨茫然。
“我确认一下你没有发烧!”李韬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没发烧!你要相信我啊!”
“我知道你没有发烧。”李韬看着对方,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
“是啊,是啊。”
“我看你是白日梦还没做醒。”依然是无比认真的语气。
“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以为我是在做梦,可是我被人打的筋脉尽断感觉到了痛,真是是撕心裂肺的痛!我以我的人格起誓,我说的都是真的!”陆晨急眼了,竖起三根手指头对天起誓,看样子马上就要跪下了。
“你的人格?”李韬斜睨了同桌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那肯定就是假的了。”
陆晨:“我……”
李韬嘿嘿一笑:“要我相信你也并非不可以,除非,你用胡元丽的名字起誓。”
“胡元丽?”陆晨的脑海中闪过女孩上下起伏的马尾和若星河般的眸子。“关她什么事?”
“对啊,反正你也不在乎。用她的名义起个誓,万一真有什么因果报应之类的东西,也不清算在我俩头上嘛。”李韬笑嘻嘻的说,眼中的狡诈表情已经不用掩饰了。
“你你你……”
陆晨瞪大了眼却吐不出一个词来反驳眼前一副奸商嘴脸的同桌。
“你是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说啊,这样我也就不勉强你了,吃饭去吧。”
李韬瞬间转换表情,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感觉就像要救对方于水深火热之中。
“说就说!”陆晨愤然竖起手指,“我以胡元丽这三个字起誓,我刚才所说的都是事实!”
“嗯?还真发誓了?没道理啊。”
李韬摸了摸下巴,小声地嘀咕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上课的时候,睡着了做梦,又梦到自己在虚空,可是这一次,虚空中出现了光!我之前还以为是绑匪扔的闪光弹什么的!”
“然后我就醒了,真的是醒来了,因为我是被痛醒的,浑身剧痛,你觉得是做梦的话,会痛吗?接着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草棚子里面,完全无法动弹,后来出现了一个人,他很可能就是绑匪,可是我看不到那人的样子,因为他站在门口,我又动不了。”
“然后他对我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说什么等了我半个纪元之类的,并且说我浑身筋脉尽断,而且还用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手法帮我稳定伤势。”
“接着,我又醒了!我甚至连怎么醒的都不清楚!就回到教室来了。”
陆晨快速的把他的遭遇讲述了一遍,他的语气有些激动,而李韬则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有一点可以确信,那就是上课期间你绝对没有离开过教室,更没有什么绑匪来绑架你。照这个意思说,你上课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会醒来,甚至会痛,让你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对么?”
李韬左手抱腰,右手支在左臂上捏着下巴,缓缓地说道。
“大概是这样。”
陆晨点了点头。
“你猜我现在想到了什么吗?”
李韬看着陆晨的眼睛。
“什么?”
少年看着同桌有些严肃的表情,一个念头缓缓从脑中浮现。这念头如一只轻盈的蝴蝶,飘忽不可捉摸,可是却真实存在,并且突然出现在你面前!
“现实和梦境?难道是……庄周梦蝶!”
陆晨有些惊愕。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同桌轻轻晃着脑袋背诵出一段文言文。“这段话出自《庄子》中一篇叫做《蝶梦》的文章,大意就是说庄子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只蝴蝶,很是逍遥自在,可是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仍然是庄子。于是怀疑究竟是他刚才梦到自己是蝴蝶,还是自己本是蝴蝶,却在梦中以为自己是庄子。”
“我当然知道这个故事,可是这和我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共同点?”
陆晨有些迷惑,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不能真切的的表述和理解。
“你说你在梦中很真实,真实到以为自己被绑架了,而庄子在梦中也感觉很真实,真实到他以为庄子存在的世界才是梦境!”李韬挠了挠后脑勺,皱着眉道。“难道庄子写的这些事情真是是他看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的?”
“这,没道理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