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园就在养心湖旁边,却又与养心湖用了波浪式院墙相隔,独成一景。老早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观景楼。王妃娘娘在痛失尚炯之后,精神一度萎靡,在她长春宫里想尽办法只求一死。秦王生怕她糟蹋了长春宫,便把这小楼台改建成屋舍,加了院墙拦上,把她关进了里面。他白天令人看守她,夜里又来摧残她。直至她又怀上了孩子,神志渐渐恢复,秦王才作了罢,让她回了长春宫。
之后,这里又荒废了数年,邓妃甚觉可惜。经过几次改造,屋舍就成了如今的角楼模样,又堆砌了假石成山,栽种了各色寒梅,牡丹,芍药。因为是幽禁过王妃的地方,邓妃总觉得此地别有一番情致。每每她做东宴请夫人太太来府闲话逗趣时,她总喜欢把宴席设在这里,好让自己内心充盈快感。
王妃自然清楚她的用心险恶,只是她也不愿与她争论计较去。否则,她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只怕会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可是她却万万没料到,尚琰今日也要在那里设宴,她刚刚找他本想让他另选地方。只是海棠在边上,也就不便多说了。
这里两人手牵手,肩并肩得走进去。公子姑娘们几乎都到齐了,正在赏梅玩闹。许是养在深闺里,外面一派萧索,园里却似不知人间疾苦般只有百花争艳。姑娘们头上都插有梅花,满园子暗香袅袅,倩影飘飘,可谓美不胜收。罗娟也在,只见她正和大家打成一片,欢声笑语着。尚琰折了一枝玫紫色给海棠戴上,立即就觉得她美艳动人,又想拥她入怀狂吻一顿才好。
九胜小眼睛半迷瞪得看着他们,尚琰为那杨毓敏寻死觅活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还以为尚琰有多至死不渝呢。这才时隔多久,竟没想到他已经另结新欢。真不知海棠给他喂了什么**汤,他好想也喝上一碗。再看海棠那一副搔首弄姿的娇态着实挠人心痒。想当初自己可不是顾虑了太多,才错失了手。不然,现在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该是多畅美的事。
角楼里,炭火已经烧得旺起来,下人们把宴席也都置好了。尚琰就请大家入座,罗娟也忙着招呼,俨然女主人一般。海棠坐在尚琰右手,她就坐到左边,一边指挥着下人摆放菜碟,一边与旁边的人说说笑笑。海棠看着她,心里很不爽,已然没了笑颜。尚琰只得拽紧她的手,靠向她,拿眼对她说:随她去吧。海棠就浅浅抿了下嘴。
尚琰这时就低声跟她指着上菜斟酒的几个丫鬟,告诉她哪个是碧玉,哪个是缃玉,还有墨玉,雪玉,虹玉。海棠就盯着她们仔细打量了一番,的确个个眉清目秀,乖巧伶俐。便斜眼挑起,咬起嘴唇看着尚琰:你有没有?啊?尚琰急忙摇起身子来,辩道:“怎么可能?竟瞎想!”海棠这才笑着饶过他。
罗娟看着碧玉几个,心里也好生奇怪。想着她们都是尚琰房里的丫鬟,向来不出房门,不侍他人,养得比她还娇贵。今天竟都被尚琰差遣到了这里,实在猜不透他的用意。看尚琰又一直与海棠交头接耳,不顾一席客人,便拉了拉他,问他原由。
“不用你管这些。”尚琰没好气道。
“大家都你请来的,表哥总要顾一顾吧。”罗娟说着,看了一眼海棠,心里也对她不满了起来。一席客人在,如何霸得下尚琰只应酬她一人?这么不识大体,难怪王妃娘娘不喜欢她。
“你不招待得挺好?”尚琰念着海棠,不想与她多话。罗娟倒是得了圣旨一般,高兴了起来。她整日闷在府里也怪无聊的,今天一下子交了这么多朋友,可像是回到了草原,撒开了缰绳的马儿,欢腾得很。
大家明里暗里也都知会她的身份,都把她当尚琰的世子妃敬着。虽有点暗嘲她的出身低微,相貌普通,但她不摆架子,平易近人,比海棠更容易让人接受。而海棠看起来与尚琰郎才女貌更登对一些,可是她太过于高傲冷艳,过于目中无人,使人不得亲近,没有人缘。尚琰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大家就这么不时得把她们比过来比过去,席间也甚是热闹有趣。
酒上了桌,色泽如玛瑙,清香而淡甜。没有白酒呛,也没有黄酒浊,公子姑娘们闻所未闻,都抢着要喝。九胜也从来没喝过,直问尚琰是什么酒。尚琰这才笑着告诉大家,这是西番进贡而来,是石榴和葡萄精酿而成,制法极其复杂,产量极其低少。“这酒,府里总共就两坛子,你们有能耐的,就都喝了去。”尚琰话还没完,大家已经一巡见底,侍酒的丫鬟们赶紧给他们又满上。海棠也喝了一点,只一会,脸上就泛起了桃晕,直惹得尚琰蠢蠢欲动。
一桌子的美味菜肴琳琅满目,刚撤下一个空盘,就补上一道新菜。大家吃得喝着欢快之极。盈月一直与罗娟闲话不停,见她和善可亲,内心忽然滋生出一种感激之情,直觉得自己在王府也有了一席之地。再看旁边两人,尚琰每道菜都要海棠品尝,问她如何。
“你自己也吃嘛。”海棠不胜其烦。尚琰却嬉笑着:“我看着你就饱了。”罗娟不小心听到,直觉得尚琰已丧失了心智,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为他被禁足而向王妃求过情。
一盘红烧羊肉上来了。肉质鲜嫩,酱汁丰厚,青菜芯子围成草边垫在底盘收着汤汁,边上还有几朵黄梅点缀。真是色香味面面俱到,着实让人垂涎三尺。
“这可是我的最爱啊。”尚琰笑道。
“原来殿下最爱的是羊肉?”海棠觑了他一眼。
“呵呵,海棠你不要妄自菲薄嘛。那不过只是一道菜。”瞧我这婆娘,连菜的醋也要吃。尚琰笑着,挑了一块送到海棠面前。
海棠立马远开身子,嘴里哼着不要,摇了摇头。
尚琰就告诉她,这是小羊羔的后腿,是最上等的羊肉。他一早就让人剔下骨来,用了各种大料腌制了去腥,红烧时又特意加了冰糖,做成江南口味。配菜也没用他们北方做法里的大蒜叶而改了青菜芯子,费劲心思不过都是为了让她吃上一口。“就一口,嗯?”尚琰说着,送到她嘴边,喂她。
海棠这才勉为其难得皱着眉头张了口,轻轻嚼了一下。果然,一点膻味也没有,香嫩爽滑。尚琰这就高兴得又喂了她一口。
这下,一席人都笑着嚷嚷饱了。海棠不好意思得垂下脸去,那酒红还是羞红了的娇媚,可又让尚琰爱得伸手揽过她,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喔——喔——喔”姑娘们惊异得目瞪口呆,都吃吃笑起来,公子们也都口水哈啦流了一地。
海棠嗔着推开他。尚琰偏就不放,他就是要让大家看着,羡慕着。他恨不得今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他要完婚,要拜堂,要入洞房。他好想昭告天下,他的美梦成了真,他的爱情开了花。他真想以后每日都如今天这般,那母亲根本无需禁他足,他自愿被囚禁,自愿被束缚。
席散了,大家惦记着玛瑙酒,热议了半天,便起了射靶来赌酒。尚琰就让人准备去了。海棠凑他耳边说要小解,尚琰就笑着带她出去。罗娟一看他们是往茅厕的方向走,就急忙追上,对尚琰说道:“我带海棠去便是了,表哥留步吧。”
“没事,我也正好要去。”尚琰回道,仍牵着海棠一起往前。
”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海棠还请自重。“罗娟急着对海棠说道。她觉得他俩私底下再怎么卿卿我我都无所谓,可是当人面,就太丢脸失礼了。何况,这里是秦王府,传出去可就要贻笑大方。
”你别拿根鸡毛当令箭。我俩的事你管不着。“尚琰瞪起双眼,拉着海棠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