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龙立峰六岁的时候,王英婶婶又生了个女儿,取名龙燕,我们叫她小燕子。
我们一放学就逗着小燕子玩,小燕子眼睛眨呀眨呀,非常可爱。王英婶婶虽也有了女儿,对我一点都不比原来差。
有天我写完作业,正跟龙立峰在院子里玩,突然看到玲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她身后还围着几个长相怪异的小孩,穿着打扮也与我们这些人不同,玲儿倒是跟我还在妈妈肚子里时梦到的一样,粉色的长裙,可漂亮了。他们满屋子、满院子的跑,围着人们转。只是别人都好象对他们视而不见。
我以前都在梦里梦到她,这会儿也不清楚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她跑过来,调皮地向我扮了个鬼脸,对我说:
“你不是在做梦了,我是真的来了。我早就来想来找你了,可那个臭阴阳先生居然画了个鬼玩意儿让我近不了你的身。现在好了,他那个东西不管用了。”她拍着手高兴地说。
原来阴阳先生的符只管五年,我们现在已经六岁了。
小黄对着玲儿直叫,一院子的人都以为来了生人,却又没见生人,原来他们都看不见玲儿,只有我和小黄能看见。
“死狗,再叫我杀了你。”玲儿对着狗凶道,她手里拿着一把刀子,另几个小伙伴也都凶狠地盯着小黄。我怕他们真的伤害小黄,忙过去抚摸着小黄,轻拍着它的背,在心里对它说:
“小黄,别叫,她是玲儿,是我的朋友。”
小黄便安静了下来,但还是警惕地看着他们。
五年多没梦到过玲儿,她却突然出现,比我记忆中的长高了很多,容貌和打扮倒没变多少,只是凶悍了很多。
我在梦中倒没梦见她有别的朋友,这会儿她走哪儿都有几个小伙伴儿跟着。
她要我跟他们一起去玩,我想让龙立峰也去,可他们不让他去,玲儿那么一指,龙立峰就坐在石凳上睡着了,我怎么推他都推不醒。
他们带我去捉蝴蝶、抓蜻蜓,还要将抓到的蝴蝶、蜻蜓全部弄死,好几次我都跪下来求他们。玲儿便象我梦中见到的那样跟我提条件说:“你要发毒誓,什么都听我的,否则不得好死,我就放了它们。”
为了救那些蝴蝶蜻蜓,我只好跪在地上举着小手发毒誓,她便将它们放了。
他们还去偷玉米,别人寻来时,他们一下就不见了。我被带到父亲那儿问罪。父亲自然舍不得骂我更舍不得打我,只是一个劲地给人家赔理道歉,王英婶婶总会将自家的玉米翻倍地赔给别人。他们太调皮捣乱,把人家的南瓜摘了扔在路上,把人家门口的花儿摘了扔一地,还把人家寄在树上的牛绳解了让牛给跑了,大人们满山找牛。而这一切大家都以为是我做的,都来找父亲问罪,我百口莫辩,玲儿却总捂着嘴开心地笑,一副得意的样子。
后来,我就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儿了,可是玲儿说我发过毒誓必须听她的,而且如果我不跟她玩,她就要将那些花全摘掉弄碎,还要将抓来的蝴蝶和蜻蜓全弄死,我毫无办法,只好什么都听她的。
上学他们也跟着,常把别人的课本、象皮擦偷来放到我课桌里,害我挨了不少训,要不是老师知道我身体不好,动不动晕倒,我准会象其他调皮的小朋友一样被打得皮开肉绽。
我是哑巴,跟别人都没办法交流,可跟玲儿却能够言语相同,我想说什么她一看我就知道。
“你们别再调皮了,大人们都怪我。”我看着她,她知道我想说什么。
“这样才好玩儿呢!再说了,这也是你欠我的。”她说。
“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是你带走我的子浩哥哥,你抢走了他。”她说。
“我没有,我只跟龙立峰玩。”我说。
以前虽然大家不与我亲近,那是因为他们不敢与我亲近,也并不讨厌我。
可现在大家见了我就象见了瘟神,说我是小偷,仗着父亲是村长就胡作非为,都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他们还说:“她家也不穷,要什么东西都有,她姑姑还是城里人可有钱了,可她为什么老偷东西呢?”
“这是本性,天生是贼呗!”人们都这样说我。
有时父亲送给村民们东西,也都被一一退回来。
但不管玲儿怎么对我,我还是喜欢和她玩,毕竟她是我最早认识的小朋友,我时常劝她不要这么调皮,可她总是不听。我只有龙立峰一个朋友,我也想跟玲儿搞好关系,做真正的朋友。
她常说我欠她的,我便以为我真的欠她,可就是不知道到底欠她什么。
但那次她实在太过份了。
那年我八岁,小燕子两岁了。我写完作业,就逗小燕子玩,她要我抱。我便抱起了她,玲儿却使劲地将小燕子从我怀里扯了往地上一扔,小燕子哇哇大哭不止,大人们都从屋里跑出来,吓坏了。
小燕子的右腿被摔断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弄的。
我不能说话,自然不能分辨,即使能够分辨,他们都看不见玲儿,我若说出玲儿来也没人会信。
从来没朝我发过脾气的父亲让我跪在地上,拿起鞭子要打我。
龙立峰跑过来挡在我面前,说:“伯伯,您别打她,要打您打我,是我没照看好妹妹。”
一向疼我的龙泉叔叔和王英婶婶看见父亲要打我也都不管了,以前只要父亲说要打我,他们立刻会跑过来拦着他。
“不行,我今儿非打她不可。平时偷人家东西也就算了,还这样弄伤了小燕子,看我不打死她。”
玲儿站在边上看着,还在那儿笑。小黄朝着她直叫,又转头看看我。我怕玲儿伤害小黄,只能摇头示意小黄别叫。
小黄便转过头来用嘴扯着父亲的裤角,意思是叫他不要打我。
父亲气极了,一把扯开龙立峰,龙立峰又扑过来,用身子护着我,小黄也扯破了父亲的裤脚。父亲终是舍不得打我,他的气就朝着小黄撒,鞭子打在小黄的身上,小黄却不躲也不叫,我实在心疼之极,就过去用身子挡住了小黄,父亲的鞭子不小心落在了我身上,我的胳膊上瞬间起了印痕流出血来。
父亲意识到下手太重,又悔又气,忙抱着我进了屋,给我止血包扎,清理伤口,他一边叹气一边流泪。
伤口清理好后,我一个人来到院子里,玲儿翘着二郎腿歪在那棵老槐树上
“玲儿,你做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伤害小燕子?”我看着玲儿。
“你欠我太多了,今生都还不过来。我就是要看你受折磨。”玲儿说。
“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么恨我?要这样对我?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我不也答应你带你去找你的子浩哥哥吗?”我说。
“我原来也想跟你做朋友的。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出众,即使是哑巴你也还是那么聪明,学习那么好。你一出生就比我高贵,是富人家的千金,可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你聪明,你漂亮,什么好的都归了你,最后你连子浩哥哥也要跟我抢。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还清欠我的债。我嫉妒你,我非常恨你。”她说。
“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跟你抢,我当你是朋友,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朋友?我没有朋友。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保证以后不再害你。如果你不答应,我说不定还会伤害你的爸爸,还有龙立峰,还有这院子里所有的人。”她说。
“行,我什么都答应你。”
“你以后都不准上学,不准写字,不准读书,我要你跟我一样没有文化。”玲儿说。
“不行。”
“那么你是不听我的话?你不想跟我做朋友?那好,你看着。”她说着,手一指,院子前马路边那棵大梧桐树突然倒下。
她那几个小伙伴在一旁咧着嘴笑。
“我答应你,以后不再上学,你再也不要害我,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呵呵,如果你真能做到,我就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放心吧。”玲儿说完就不见了。
小黄狗一直跳着朝着玲儿叫,我抚摸着小黄狗的背,从心里说:
“小黄,别理她,她只是不懂事。”小黄似能懂我的心,便安静下来。
从那以后,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没再上学,即使在家里我也不看书,也不写字,我怕玲儿再来伤害我身边的人。
父亲每天叹息,老师也来我家好多次要我去上学,说我虽哑,可毕竟有天份,不上学太可惜了。
我不上学了,龙立峰就更没心情去学校了,也总是经常请假或是逃课在家陪我,也没有人管他。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想,如果我真能帮着玲儿找到她的子浩哥哥,她肯定就会变好,肯定还会做我的好朋友。
其实除了看到玲儿,我有时也能看到其他并不认识的鬼魂。尤其是晚上,黑暗的角落里还有眼睛发绿的怪物,或是红头发、黄头发、绿头发各色各样的小鬼。起初我也很害怕,但他们都只是远远地看了我一下就转身走了,并未向我靠近也未惊吓我。慢慢习惯了,我也就不害怕了,甚至我还常对着他们笑,他们也对着我笑。我还能看到母亲,她也时不时地来陪我,给我念书或是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