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饭接到老顺电话,说有一件“有趣的事”让我过来见识见识。
今天一大清早跨省飞过来找他,这老小子居然告诉我“有趣的事”就是面前这个他并不认识的、七八岁的“小女孩”
如果换成别人,我早就骂街了,不过老顺不一样,他能大老远的让我过来,就证明这绝对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仔细瞅了瞅面前这个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梳了个小马辫,一身青绿色的夏季校服有些泥点子。
这不奇怪,七八岁的娃娃,不正是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时候吗。
我纳闷的看了眼老顺,正准备问他点什么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饱餐完毕并站起身,向汉堡店门口走去。
这个举动多少让我有些意外,说明她确实和老顺并不认识。
面对着两个怪叔叔还能吃的这么没心没肺,看来她真的是饿坏了。
我还有些愣神,老顺则赶紧招呼我跟上去。
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也没多问,和他一起跟在了小女孩的身后。
此时已是正午。学校附近这圈并非什么商业街,所里行人并不很多,道路两边除了一些店面之外,只剩下罗列整齐的老式矮层居民楼。
小姑娘低着头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当然更没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
转过街角又走了一小段,只见小女孩转身进了一条胡同。
我和老顺紧走两步跟了上去,看到胡同边的门牌上写着“幸福里7号”
这条胡同不算太长,但是个死胡同,两边皆是围墙,小姑娘走进最深处的时候,向左拐进了一个院子。
当我们跟上去的时候,只见她坐在矮围墙边的一个小石头凳上,抱着书包低头不语。
我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这个院子不大,四周的矮围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强草,而围墙的作用,是为了包裹住院子中间的一栋公寓式三层“旧楼”
这旧楼看来相当有年头了,“破旧”和“混乱”是我唯一能想到形容它的词语了。
一眼看上去,楼道口满是锅碗瓢盆、废旧家具、和随处悬挂的各种衣物,几乎无法下脚。
楼下到处是生活垃圾,光是无人清理而自然形成的垃圾堆,就能看到好几处。
十分钟之前,我们所在的地方虽算不上有多繁华,但阳光、树荫、明亮的玻璃窗外男孩女孩的嬉笑打闹声,显得那么美好,而这个地方,简直就像一座被抛弃的“死岛”
能看得出来,坐在石凳上沉思的小女孩心思很重、重到根本就没留意仅仅几米之外,注视着自己的我和老顺。
她抬头看了看楼上,表情充满了为难和担忧,这和刚才在汉堡店里幸福满足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她似乎在做着决定、决定要不要走进面前这栋破败不堪的旧楼里。
眼前的画面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小学逃学在外疯玩一整天,晚上不敢回家又饿得心慌,坐在楼下发憷时,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老顺一声不吭,静静看着石凳上的小女孩。
我刚想问他来这里的原因,就见小女孩突然起身大步的向旧楼里走去。
上到二楼,转弯迈过一条杂乱无章的过道之后,她停在了右侧尽头的一扇红木门口。
她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入,好像非常抵触推开面前这道红木门。
我俩仰着头不注的盯着上面。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木门突然打开,接着门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
就在木门完全打开那一刻,小女孩突然动身绕过二人钻进了屋里,与此同时,门里的女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骂了句“几天看不见你,死到外面算了!”然后,像是把气撒在那男人身上一般,用力将男人往外推了一把。
那男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嬉皮笑脸的刚要上前,就见女人转身进屋后,将门随手关上了。
男人在门口也没多逗留,两手往裤兜一叉,摇摇晃晃哼着小曲走了下来。
在经过我和老顺的时候,他挑着眼皮翻了我俩一眼,便加快脚步匆匆离去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眼老顺,他眯着眼睛慢悠悠的说了句“你先在石凳上坐会儿,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我向前走了两步,坐到了之前小女孩坐的那个石凳上。
此时刚过午间,旧楼里零星的几户人家出来晾晒衣物、或清理饭后残羹。
他们大多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极少能看到年轻人,像小女孩那般清露年华的娃娃,更是再没看到过。
想想也是,像这种不知道那个年头盖起的老爷楼,若非困苦到一定份上,有那个年轻人还愿意留在这呢。
过了一会儿,看到老顺笑嘻嘻的进了院子。
走到我身边后,他将手里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什么意思?一打听啤、一袋带壳花生、还有一副塑料简装象棋。
他坐到我对面,将手里东西往石桌上一放,便开始拆象棋包装。
“怎么样,来两盘吧。”
“老顺,你到底找我来干嘛啊?还有,咱俩在这耗着算怎么回事?”我多少有些不爽,心说这么阳光明媚的午间,为什么要消耗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我需要求证一些事情跳马。”
老顺支出了第一步棋。
见他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我拿起一颗棋子说:“求证什么?你别是拿我解闷吧架炮。”
“别问那么多了,现在告诉你的话,我怕你说我玩你飞象。”
“我感觉你现在就在玩我、而且玩的还挺开心出車。”
“行了,专心下棋吧,过了下午再说拱卒。”
“大爷的,拱卒,我也拱”
我看我是肯定静不下心来研究棋局了。
对弈期间,我总会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二楼那扇红木门,而老顺不经意的漏招,让我知道他的注意力也没完全在棋盘上。
此时的阳光,微微泛着橘红西斜。
二楼最角落的那间红木门后面,似乎确实有些问题。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小女孩应该正常去学校上课,但自从她走进那间屋子到现在,始终没看见她再出来过,甚至连那扇红木门也没再打开。
“老顺,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要不要上去看看?”我有点坐不住了,感觉老顺让我留在这里,就是在等待发生什么事似得。
“将!”
他顺伸了个懒腰,好像对这局很是满意。
老顺猛喝了几口酒,捏扁空罐后扔进塑胶袋,然后反手指了指身后说:“晨光酒店,咱俩今晚在那过夜。”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十几层的高楼,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估计就在胡同口的马路对面。
那酒店中间向上几层的位置,能将这里的一切看个满眼。
看来老顺的意思是要通宵监视这栋破旧的孤楼。
我没再多问、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心说我跟你老小子死磕到底了,看看明天能磕出个什么结果。
临近傍晚,楼里不断有些老人下来院子里散步。
一时间,空旷的院落似乎多少有了一丝生气、垂暮老人带来的生气。
两个老头走到我们跟前,其中一个手里拎着一袋东西,从袋子突出的棱角明显能看出,里面装的是棋子。
我和老顺很识趣,赶紧起身给他们让位。
两位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其中一位将木架上的灯泡打亮,慢慢坐下后相互摆开了棋盘。
楼上院下的这幅景象,让我感觉这地方更像是一处养老院,一处无人探望、无人照顾陪伴、只剩下了老人的养老院,而那扇红木门里的小女孩,就生活在这个养老院里。
我们没再多待,出了胡同直接奔马路对面的晨光酒店。
819房间,进屋后我俩同时来到阳台。
果然,无论是对面院子里散步下棋的老人,还是整个旧楼三层和那扇红色木门,从我们这个角度看去,都是非常清楚的。
看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多。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老顺说自己先睡了。
我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倒了杯茶水又搬了把椅子坐到阳台,开始无聊的盯着对面外加胡思乱想。
红木门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旁边的窗户也被报纸和海报从里面糊的死死的。
我眼睛虽然不住的盯着那里,但脑子早就开始走神了。
梅里雪山回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冰封尸洞、石砌武士、怪物傲因和周幽王、褒姒那对该死不死的两口子,所有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哦对了,还有空明带出来的黑蜥蜴。
想到这,我脑中的画面突然定格
“空明”
一个突然出现又无故消失的神秘女子。
她干掉石砌武士和飞身跃上铜门的绚烂虹影,始终在我脑海中缠绕。
如果没有她,我和麟涧、陈流溪三人,可能早已变成雪山腹内的三具冰尸了,麟涧也许更惨,因为他会死的不那么完整。
这个和我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奇异女子,似乎从来就没真正存在、但又好像于我如影随形一般。
当然,这是那个不断重复再重复的“噩梦”带给我的怪异感觉。
想到这我不自觉的笑了笑,因为我感觉自己的“措词”出现了问题。
如今的我,早就不把它当成噩梦了,反而视其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甚至害怕失去这部分,这是我在几个月前想想都觉得可笑的心理变化。
毫无疑问,我想再见到她、也相信一定能再见到,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