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搬家以后就没有跟山狍单独碰过面了,之前我两次撞到山狍,听她的语气还到处找老曹,只是不知道公司新地址。倘若真是她做的,万一被她知道我们发现真相了,她马上转移阵地不好找。万一不是她做的,她积怨报复,我们不好走。所以,经过冷静的分析与谨慎的判断,我决定派任旌旌跟张灵动先去观察环境,最好能深入敌人内部,窥探到有利军情,再伺机行动。
小半夜过去仍无果,任旌旌不耐烦的打了几次电话回来:“表哥,我们都在这里潜伏老半夜了也没见着个影啊。”
我说:“你别老大声嚷嚷给人听到了,再耐心瞅瞅,或许就有重大发现了。”
她说:“我都不知道这样瞎等有毛线意思!”
我说:“等一下没有毛线意思,等久了毛线多了,多到能够织成一匹天罗地网就有意思了。”
她说:“那你直接叫警察叔叔来把她带回去问话不就得了?”
我说:“老曹不是不愿意往山狍身上想吗,再说没凭没据怎么能够胡乱捉人呢,山狍是那种随便给你带走的人吗。再万一不是她干的,她不得搅翻了天去。老曹躲她都来不及呢,还自讨没趣自投罗网。”
任旌旌撒泼:“我不管,我们都在这里潜伏四小时了,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挨人家笑是俩傻子。我肚子饿了,要不我们去吃宵夜吧。”
我很生气:“敢情你今天是来骗吃骗喝的,每隔两个钟就要吃一顿。猪都没你能吃,猪都要吃完了歇歇再进下一顿,你上一顿刚消停没几分钟,立马又敲诈下一顿。”
张灵动在电话旁边叽咕:“表哥,我请客。”
我更加火大:“你请客了不起,敢情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不服从安排不听从指挥了!”
任旌旌说:“我们是觉得你前老板娘夜生活那么丰富,我们在她黑漆漆的家门口守株待兔哪里能找得到线索,不如到宵夜摊去,说不定她在宵夜摊等着咱们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烧烤摊前处啊,我的亲亲表哥。”
我想想,似乎也颇有道理。“但山狍哪里会来油烟味这么重的路边摊。”我一手拖着任旌旌一手拽着张灵动换了一个斑驳陆离,看上去比较高档大气上档次的大排档。果然坐下不久,就有人前来搭讪。
乔良民垂头丧气的勾搭着我肩膀坐下来,“哥,别来无恙啊。”
我三分惊喜七分不爽:“别每次见到你三生有缘的哥哥就一副阑尾炎晚期不孕不育咸鱼永世不得翻身了的蔫吧模样好吗!”
他猛地用手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敞开嗓门浮夸道:“哥,人家不是故意的!”
我勉强满意的往他一身花里胡哨的沙滩装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感叹:“哟呵,混出点人样来了,比之前光鲜靓丽多了呵。看来还是黄牛养人呐,真不愧是新世纪超越丐帮的天下第一大帮,可喜可贺了哦!”
他一边给我倒茶一边哼唧:“早不做黄牛了。”
我说:“那最近做什么生意发大财了,红红火火成这样?”
他说:“跟哥你比有什么大财可发,这身衣服都是老板陪人家老板娘去韩国拉皮的时候顺便买的,回来见我没衣服穿了,随便赏的。”
我说:“知足吧,能在拉皮回来赏给你这么一套拉风的衣服也总比什么屎都不愿意拉的老板强多了。看来你这次跟对老板了啊,还是那句话,可喜可贺了哦。”
他呵呵:“出来混半年,勉强吃上一顿安饱饭了而已。”
我说:“有进步总是好事。哥就说嘛,你小子骨骼清奇能屈能伸,假以时日,必定飞黄腾达的。怎么样,对哥的预言,还满意否?”
他苦笑不语。
我深入打听:“是做什么生意发的大财啊?”
他说:“不一样的体力活,帮人搬点东西咯。”
我说:“该不会帮人搬家吧?”
他说:“哥,你眼睛真不是一般毒。”掏出一张名片,“以后有需要就call我,我给你打折。要是再帮老弟介绍到点业务,老弟请你吃饭。”
我甚感欣慰啊,又啧啧称赞:“哟呵,可以喔,都混到有自己的名片了。”
他说:“嗨,这都是老板以前多印的旧名片,我看丢掉怪可惜,就捡回来用针式打印机打多一个自己的名字上去揣兜里出门遇见个好人拉拉业务。不都是穷逼的,天天盼想能多赚几个就多赚几个吃口饱饭。”
我特不爱听地推他一把:“得得得,就别谦虚了,哥又不向你借钱,都到这地方来吃宵夜了,还不能吃口饱饭啊。”
他说:“这是人家老板娘请客的,别看这地儿高档,东西真不合胃口。”
任旌旌撸掉最后一串烤黄喉,咀嚼着满嘴东西不顾形象地吧唧:“有老板娘请客还嫌东嫌西,知足吧,你已经遇到一个不错的老板娘了。”抹了把嘴,再看看我,“都是老板娘,人家的老板娘都是赏饭吃的,你的老板娘净给你丢饭碗。”
我说:“现在可不是变成前老板娘了。”
乔良民抿嘴偷笑:“看来哥你际遇也不咋地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老板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前两天辛苦帮她做成一笔大买卖,说好收钱了分我一杯羹的,今天事情处理完了,跟她提提成的事,她又说没记得说过这话了,你说气人不气人。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也难怪她男人给小妖精迷惑,携巨款跟小妖精遁世了,一分钱也没给她留下,连家门、公司钥匙都卷跑了。活该她个七黑婆娘有家回不得,当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任旌旌抛眉戏谑:“她回不了家该不会就上你老板家借宿去了吧,听你说得你家老板那么仗义勇为乐于助人的模样。”
乔良民说:“不知道这俩七黑,最近天天粘在一起,这会子一窝子人都在包厢里头死嗨着呢。我本来想吃碟炒粉拿了钱就回去睡觉了,这两天为他们忙上忙下累得半死,两天没怎么睡好觉,就想撑一撑,等这笔奖金。现在奖金没了,气饱了,炒粉也吃不下去了。”
我愤慨道:“怎么有这么混帐的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如此这般以后还怎么帮她做事啊。”
乔良民越说越来气:“可不是,前天晚上都11点了,我在家都睡着了,老板一个电话打过来说有事要做,我二话不说爬起来跟车弄到凌晨三四点。回公司沙发眯了两个钟,天一亮又被电话吵醒,快当爬起来把另一车的货给卸了。全程就我一个人干活,他俩七黑脱了袜子脚搭出车窗躺驾驶室里头打盹。当时那老板娘就在车窗上边喝红牛提神边看着说我辛苦了,回头她结清楚账了,给我一分提成。今晚跟她提这事,她说不记得了,下次再说。我老板还怪我见钱眼开,特么好像他见钱眼不开似的。见着人家老板娘有点钱,公司不管了天天有事没事开个破车跟人家瞎转悠。不是工作难找,我都不爱跟他干了,做事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问:“你前天晚上在哪里搬的货啊?”
他说:“就上次我们遇到的那个电影院附近,那带我工作过一段时间,开车过去的时候认得点路。”
我问:“老板娘说她跟她男人怎么地了?”
乔良民说:“说那男人跟小妖精人间蒸发了,公司不管了,办公室里积压的一大屋货发霉了也不理了。”
我问:“这么多东西,你们开了几辆车过去才搬得完啊?”
他说:“开了两辆货车,没有搬完,就只搬了一房间。”
我问:“没有钥匙,你们怎么进去的?”
他说:“我搭了把梯从卫生间的窗子钻进去开门的。”乍一看我,“你咋知道我们没有钥匙?”
我说:“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七黑婆娘的死鬼连屁都没有放一个留下来给她,活该!”
他恨恨不已地敲了一拳桌子:“没错,活该她个七黑婆娘被无情抛弃有家回不得,我叫她找开锁公司来撬锁,她还舍不得花那一百块开锁钱。你说这贱人抠不抠,得亏我忍饥挨饿了几个月瘦成一道闪电才钻得进去。”
我问:“他们现在在几号包厢啊,哥给你评理去,做人怎么可以这么缺德不讲信用的!”
他泄气摆手:“算了,他们都在里头嗨着呢,说了也听不进去,还是等明天回公司再提吧。”
我将手搭上他肩膀柔声安慰:“那你也别气了,哥请你喝杯王老吉去去火。”
任旌旌跟张灵动从里头查探清楚出来,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没几分钟,我一碟炒粉吃见碗底,警车就呼呼开到了大排档。乔良民见状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任旌旌就起身把他摁住了。警察叔叔麻溜溜地从车上跳下来,帅气拿出手铐一把将他铐住。乔良民惶恐用力挣脱,但是一大坨瘦肉炒粉塞在嘴巴里咽不下去也说不出话,满脸懵逼的俨然飘过十万个为什么。张灵动怕他把东西吐出来吵闹,第一次机灵地拿起他刚扒空的大瓷碗盖住了他嘴巴。现场吃夜宵的人不明所以惊慌起来,大排档老板闻声也匆匆跑了出来。
出警人员里最彪壮的小哥带头直面老板凛然出声:“前两天有家企业失窃了一批货物,我们刚才接到举报,犯罪嫌疑人就藏匿在里头,我们进去检查一下,核实完就走,不影响您做生意,也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板嬉皮笑脸半拦阻半解释,我看他啰里啰嗦的,大步冲上前果断一巴掌将他拍晕带路闯进去。二楼包厢乌烟瘴气,乱成一团。山狍好像听闻到声音了,2楼206厢房被死死顶着,几个壮警使劲撞了好几分钟才把门撞开。冲杀进去,屋里灯全灭了,云山雾罩下一帮妖孽四处逃窜,满地狼藉。皎皎月光下,依稀看见左墙边有个铝合金玻璃窗被砸开了,一地碎玻璃渣子,锤子扔在地上,有两个人正悬着绳子从窗子逃匿。我一眼认出了山狍那金灿灿的外衣跟嗜好短裤配黑丝袜的大象腿,她仓皇之中恰好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张皇失措的直接纵身跳了下去。后面跟着的男人,捧她出去后,一只大粗腿也跨出了窗子并准备抬另外一只。离弦之箭眼看就要再次发射了,最彪壮的那个警察小哥二次发挥了他的先锋带头作用,机敏矫健地飞扑上去把他半边身体硬生生从窗外拽了回来,着地扭过他的肩膀立马也给他戴上了手铐。我开灯抬起他脸盆打量了一下,这胡子拉碴,地中海的发型有点面熟,好像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赫然冲我啐出一口浓痰,嘴里不干不净的问候我爹妈。我拧紧他下巴,回味满嘴杂壮的普通话,比鸭公还粗哑的嗓音,霍然想起来,小鱼妈生日宴的晚上,就是这秃驴把表哥俭拉走的!竟然是这个七黑伙同作的妖,我果断赏给他一记左勾拳,顺便也问候回他未曾谋面的爹妈,怎么生养出这么缺德的死鬼!
从犯都逮捕了,就差主谋了。
山狍脚底抹油了,跑得无影无踪。几个警察横冲直撞追出去,还是被她甩得一干二净。看来这货以前没少来这地方鬼混。
美食城街头灯火通明熙熙攘攘,正是一天最热闹拥挤时候,几个警察叔叔远远踟蹰着,都有些六神无主了。我周遭坚持找了两圈,也没得结果,泄气想打道回大排档等消息算了,路过停车场,讶然瞄见一排奔驰大宝马劳斯莱斯等豪车里头鲜明地夹了一辆灰白的五菱之光。那是一辆特别低调却十分有内涵的机动车,曾经陪我度过了三年三个月春秋,我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它转盘细纹的凹凸程度和座驾皮椅的柔软温度,若不是老曹说要股权转让,山狍贪心把它开走,它一定依然是我最亲密的工作伙伴,赚钱路上不可缺少的好帮手。曾经我举头问明月,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遇到它,我只想说三个字,有种别走!
我跳过停车场栏杆冲上去及时抵住了准备合上的车门:“潘姐,是不是你把公司的货搬走了。”
山狍怒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赶紧放手,要不然我打断你的狗爪。”
我狗爪死死扣住车门不放:“潘姐,赶紧认罪投降吧,你的同伙都招供了,你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我们保证饶你不死。”
山狍随手抓起一个卷纸盒狠狠往我脑门砸上来:“投你妹降,赶紧放手,要不然我打爆你的狗头。”
我狗头可是我娘亲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分娩出来又经过我后天千锤百炼巩固成钢,不是说打爆就那么容易打爆的。
我死蹬着腿抓着车门不给她合上,并试图钻进去伸手按喇叭让警察叔叔发现追击过来。这七黑用卷纸盒砸不死我,慌恼中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排针灸针,戳破锡纸,抓出几支,狞狰得像容嬷嬷瞅紫薇不顺眼一样冲我身上扎过来。我几番躲闪不及,中了几针,手筋酥软,力道松懈了下来。山狍趁机拧起我手腕,我仿佛听到一把芹菜被扭了一圈然后生生折成两段的清脆的声音,四肢彻底麻痹无力,松手掉下去了。
好在警察叔叔闻声发现及时赶到把她制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