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宣王府。
离三日之期只剩了最后一日,本以为白日里抓住的采花贼可以供出主谋,可谁知,那人在狱中自尽,让本来已经放下悬心的慕容衍再次陷入了困境,显然是他低估了那帮人的能耐。
在这之前,他本以为是江湖某派与朝廷做对,挟重臣以令天子,只是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再者,江湖众派谁不知他慕容衍乃苍月府的大弟子,冲着他师父鬼老儿在江湖中的地位,也没人敢来惹他。
但若非江湖中人所为,又会是谁呢?
慕容衍沉思之际,只听见中庭上空一声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关闭的大门猛然被撞开,他一个激灵,立时起身,跟着他一同冲至中庭的还有才刚从外头回来的寒知。
王府内有如此响动,管家早已带着人匆匆赶来。
然待得慕容衍看清眼前之人,他紧皱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眼中亦现出惊喜的神色。
“师父!”
来人正是苍月府的府主,江湖人称“鬼老儿”。
老头儿向来行踪不定,自上回所见,已隔了三五个月,慕容衍原本以为他老人家怕是得过了年方才现身,谁想竟在此时于宣王府现身了。
要知道,老头儿可是甚少出入王府的,更别说是在如此深夜。
府中上下皆知鬼老儿的身份,听见殿下如此称呼,早已退了下去。
慕容衍将鬼老儿请进了屋内,只留了寒知在旁。
鬼老儿一进屋便自顾拿了桌上的水壶往嘴里灌水,直至半壶水入了肚子,方才放下。
还未及慕容衍开口询问,他便自顾说明了来意,“你可是在为采花贼一事忧心?”
“师父怎知……”
鬼老儿一笑,“我的好徒儿,这天下还有老头我不知道的吗?明日三日之期将至,你准备如何回禀圣上?”
这正是慕容衍如今头疼的地方,他顺势在旁坐下,叹了口气道:“恐怕师父早已知晓,今日所抓获之人已于狱中自尽。如今线索已断,我正准备再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鬼老儿未及他说完便冷哼了一声道:“你也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些。我问你,此事可是东宫力荐由你来查的?”
慕容衍瞬间明白了鬼老儿的话中之意,“师父……”
“你顾惜手足情,即便心中有疑虑,也从不在圣上面前说半个不字。但你心里很清楚,倘或此事真与东宫无关,他没有必要将这件事情推给你,如若办成了,受益的可不止是圣上的一点称赞。但反之搞砸了,圣上自不会对你有所惩罚,但那些言官呢?你可有想过后果?这个烫手山芋你就不该接!”
鬼老儿的一席话正是寒知早就已经同慕容衍说过的,他不觉抬眼瞄了瞄一旁的殿下,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老头儿回来了,那此事就绝对能解决。
慕容衍苦笑道:“师父知我处境尴尬,有些事也并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二哥存着什么样的心我不想管,但此事我既然已经接下,就必须尽快解决,便是没有三日之约,此事关于朝廷重臣,我也当要替父王分担一二。”
鬼老儿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这性子,跟你母亲是一模一样。”
“老头儿,你就别废话了,你回来不就是替殿下解决这件事吗?你可是追查到了重要的线索?”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寒知有些着急了,趁着两人喝茶的空档,他忙插了一句,只是他向来不拘言笑,这话从他嘴里道出,却是听不出半分急切之意,反倒多了几分命令。
鬼老儿早已习惯了寒知的说话语气,他不过一个瞬移,没等寒知反应过来,便看他老人家猛的朝寒知的后脑勺敲了记,嘴里不忘教训道:“好你个臭小子,多时不见,越发不尊重我这老头了,你家殿下可得好好管管你。”
寒知气的脸都红了半边,却还得故作镇定的站到了慕容衍身后,别过脸不去理鬼老儿。
“咳,臭小子,我这暴脾气我……”
两人开打之前,慕容衍一把拦了下来,“师父您还跟寒知计较呢?论功夫,他打不过你,论年纪,你可比他年长多了,再怎么样,你就饶了他吧……”
“你就护着吧。”鬼老儿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行了还是说正事,寒知说的也对,我就是来替你解决这事的。”
“师父查到什么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东宫入手,我依然相信此事是东宫蓄意搞出来的一场阴谋。阿衍,你可要同为师赌一把?”
师命难违啊,况且此时此刻,慕容衍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但他没有想到,鬼老儿带他潜入的地方并不是东宫,而是龙阎山庄。
“师父是认为采花贼是赤炎门的人?”
三人躲在山庄外高耸的树上,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龙阎山庄前院的火红灯影。
“那可不,说不定,此刻那罪魁祸首就藏在龙阎山庄。”
慕容衍皱了皱眉,想起白日街上发生的事,怪不得琉桑还帮他一起抓人,原来是早已知道那人即便被抓了也构不成威胁。
“那我们何时入内?”
“看动静吧,且等等。”
三人在蹲守的时候,那边庄里,白轻颜进屋就看到一向在外浪的狸猫正趴在窗台上假寐,不觉笑到:“哟,今儿个是怎么了?外面没好玩的了,居然破天荒在这个时候看到你。”
狸猫懒懒的晃了晃耳朵,连着眼睛都没有睁,只是悠悠道:“大人今夜心情不错啊,是认为采花贼一事彻底解决了吗?”
白轻颜收住正梳头的手,对着铜镜中印出的狸猫的身影问到:“是了,我去见师姐之前有让你去查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我练了会剑倒是忘了,如何?”
狸猫依旧没有动,摆了摆尾巴,道:“本不想坏了大人的好心情,但不幸的是,那人已在狱中自尽身亡,宣王那边已经断了线索。这离明日早朝也不过就几个时辰,这一次,宣王可要栽了。”
“什么?”白轻颜惊喊出声,她来不及去询问细节,快步往外走。
狸猫眯了眯眼,下一秒拦住了白轻颜的去路,“大人要做什么?去宣王府还是去东宫?”
“你让开。”
“大人,你忘了你答应欧阳大人的话吗?此事你别再掺和了,宣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身边能人异士那么多,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但你若搅和其中,该如何全身而退?”
“可是……”可是她不放心,时间不等人,她不能就这样干等着。
“大人倘或还要行未完之事,就不能再这般冲动。我是个异物,即便不知大人口中想要的逆天是什么样的,但我也会无条件帮助大人,所以也请大人多多思量,何为,何不为,勿要重蹈覆辙。”
狸猫的一番话彻底浇醒了白轻颜混乱的思维,对,狸猫说的对,她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白轻颜退回屋内,静坐下来慢慢分析事情的经过。
今日出行,她未能从琉桑口中得到任何关于采花贼身处何处的信息,但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事确为慕容墨策划的一个陷阱。
那么,此刻,距离胜利不足三五个时辰,他们会做什么?而那个真正的采花贼又藏身于何处?还有那些被抓走的女子,又在何处?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只听见屋外传来一声惊呼,白轻颜跃身而起,开门看到若若跌坐在地上,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怎么了若若?”
若若还有些惊魂未定,她指着前厅的方向道:“小姐,我看到一个人影从屋顶跳了下来,手里拿着剑,往老爷的书房方向去了……”
白轻颜秀眉一拧,抬眼便房顶看去,却只看到一轮明月高悬兽脚之上。
按理说,龙阎山庄守卫森严,另有结界相护,鲜少有人能潜进来,可若若,也不会看错……
她的疑虑才起,那边前院便已经传来打斗的声音。
白轻颜住的屋子距离书房并不远,这里本来也是做书房用的,然她尤其欢喜这屋子四面无隔间的开阔设计,加之庭中栽植的几株梨树也尤得她欢喜,冷义江便着人将此重新翻修了一番,成了如今的梨落阁。
所以此刻前院的声音听起来尤为清楚。
“若若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瞧瞧。”白轻颜将若若拉起,遂又命狸猫陪着,尔后抬脚往打斗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