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秘不发丧！”
偏殿里，萧湛郑重其事地告诉萧婉他此刻的想法。
萧婉对自己三哥哥的这种说法显然很吃惊，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秘不发丧可以说是对他最大的亵渎。
而这一点萧婉知道，萧湛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眼下并不是适合举行国丧的最佳时期。
“婉婉，如今形势紧急，二皇兄又还在梁州城苦战，若是父皇驾崩的事传到了梁州城，你是让皇兄回来还是不回来？这个节骨眼上父皇驾崩的事一旦传开，难免就会使得人心惶惶，莫说是梁州城，只怕到时候整个南陵都会陷入水深火热！”
萧婉不得不承认萧湛说得有道理，她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在考虑大事上，萧湛这个做兄长的总是要更稳重顾全大局一些。
“宫里的消息我都已经下令封死了，至于宫外，只要宫里的人不要把消息带出去便好。”萧湛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萧婉继续道，“婉婉，你是三哥哥的亲妹妹，三哥哥不想限制你的自由，所以你一定要答应三哥哥，千万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当父皇还活着。至于朝堂之上，有三哥哥在你莫担心。”
萧婉沉默地点头，眼下为了稳定局势不要所生变故，的确按照萧湛所说的去做才是最为正确的。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问道：“今日知道父皇驾崩之人甚多，三哥哥打算……”
萧湛似乎对萧婉问出的这个问题感到有点为难，半晌后才开口道：“父皇的妃嫔软禁于各自宫中，王顺软禁于承乾宫，至于那些太监宫女……先收押了。”
萧湛到底是仁慈的，他没有下令仗杀那些宫女太监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萧婉长舒一口气，“那父皇呢，父皇该怎么办？”
萧湛看了看内殿的方向道：“我已经吩咐明川，明日将父皇送至黄陵入殓安葬。”
“那我可以……”
“不可以。”还没等萧婉把话说完，萧湛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道，“任何会被怀疑的事现在都不能做，所以不只是你，婉婉，就连三哥哥也一样不能随行送父皇最后一程。”
萧婉心底一阵悲凉，苦涩的味道在她的嘴里弥漫开来，她苦笑一声道：“想不到父皇一世称雄，到头来连一个送葬的都没有，孤零零的，就像母妃当时去世时一样，我摘了花回来才发现母妃的身体都已经凉透了。”
萧湛看向萧婉，知道她是又想起了以往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伸手把萧婉揽进怀里，温柔地摸了摸萧婉的长发。
“没事的，三哥哥。母妃去时排场还大一些，我只是有些替父皇觉得悲哀罢了。”
萧湛叹了一口气道：“等以后会补上的，把父皇的国丧补上。”
明日萧桓就要秘密被送往皇陵入葬，萧婉当夜便不出宫去，待在承乾宫为萧桓守灵。
排位上是齐整的几个字，上书：南陵圣武皇帝灵位。排位后是还没盖棺的棺椁。
萧婉跪在灵堂前，承乾宫里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光亮如白昼，可是萧婉却觉得周围都是黑暗，她漠然地跪在那里，看着萧桓的灵位发呆。
“公主，您吃点东西吧。您都快一天没吃了。”紫娟端了个食盒过来，跪到萧婉身边劝道。
“翛儿怎么样？有没有把我的话带给小花小草还有顾绍良？”萧婉对紫娟说的话充耳未闻，反倒是问了紫娟几个问题。
紫娟道：“公主放心，您的话奴婢已经带到了，就说三皇子殿下惦记您将您留在宫里住一晚明日就回去。至于五皇子殿下好得很，有乳娘在您就不用操心。”
萧婉淡然颔首。说话间紫娟已经手脚麻利地打开了食盒，食盒里摆着几样简单的菜式，却都是萧婉爱吃的，萧婉瞥了一眼却没有动弹，只是淡淡地抬了一下眼皮。
“公主，您好歹吃一些吧。”
萧婉摇了摇头，“先拿到偏殿去吧，三哥哥也一日未食，你让他先吃了，一会儿我再过去。”
紫娟见萧婉也没有拒绝，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悻悻地收起了食盒转身往偏殿走了。
萧婉闭上了眼，寂静中身后就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她没有睁眼道：“子期。”
“嗯。”墨瞳在萧婉身边跪坐下来，烛光映衬着他的侧脸，高而挺的鼻梁在一侧的脸上打出一层阴影。
“三哥哥同你说了什么？”
良久，“三皇子是皇城中唯一的皇子，我们需要传一道圣旨，让三皇子殿下名正言顺地处理朝政。”
“伪造吗？”
墨瞳闭了闭眼，“不算伪造，有金印，权宜之计。”
萧婉点了点头，父皇的死讯同样也不能让朝中的大臣们知晓，尤其是赵宏博。
“殿下难过吗？”墨瞳突然出声，他的目光没有移向萧婉，反而是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灵堂。
萧婉道：“难过的吧，我虽然恨过他怨过他，但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母妃一样不在了。”
墨瞳不语，只是把目光从灵位上移开，转过头注视着萧婉。
萧婉突然嘲讽般地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孤家寡人，临到头了无人相送。怕是九泉之下母妃也不会等着他了。”
看着这样的萧婉，墨瞳心里止不住地发酸，他伸手握住了萧婉的手背，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上下一刻便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掉在上面，紧接着掉落的越来越多，他听着萧婉压抑的哭声心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手背上源源不断地传来墨瞳的温暖，萧婉哭了许久才停下来。墨瞳抬起手背为她把眼角的泪水抹去一边开口道：“哭过就好，我陪着你。”
这大概就是这一天来萧婉所听过的最让她感觉到温度的话了，“子期，你愿意陪我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父皇对你们霍家所做的事，你大可不必勉强你自己在这里陪着我守灵。”
墨瞳浅笑了一下，若说他刚才踏进这里的第一步的确感觉很别扭，可是他所关心所爱护的在这里，他开口道：“无事，我只是守着你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