蚱蜢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包了饺子,三哥有难,岂能不救!带领后军剩余十骑拼尽全力突入重围,见到的却是十几个正在熊熊燃烧的人,十几匹正在燃烧的马——麒麟山的人,麒麟山的马,燃烧的火苗,照亮了无月的大漠天幕,惨叫嘶啸声,撕裂了暗沉沉的无边夜幕。
三哥胡今照也在其中。
他正要上前去救,胡今照与他的部下就都倒下了,倒下的时候,仍在熊熊燃烧。
他看见了狼王面纱之下同样熊熊燃烧的眼睛,还有他心口那片火红的逆鳞护心镜。所以他果断下了撤军命令……
又是一番好厮杀,蚱蜢满身血污地从大狼族军中冲杀出来,他记得自己砍翻了七个人,五匹狼,身被数刃,提了淌血的剑茫然四顾,除了胯下奄奄一息的坐骑,竟只剩自己孑然一身,带来的兄弟们,没一个活着出来。
此一战,全军覆没。
这不是无敌,却同样寂寞。
他还有何面目回麒麟山?
却也不能一走了之。
……
夏侯煊的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令他很是不爽,便拍开一大坛老酒狂喝起来,正喝得微醉,探子回报,胡今照路遇大狼族人,全军覆没,胡三哥舍身赴义了。
“砰!”酒坛子碎了,酒水流了满地。
“全军覆没……”夏侯煊喃喃。
“只剩蚱蜢一人,正在回寨的路上。”探子又说。
夏侯煊的脸色变了,猛地坐起来,一把叉住了探子的脖子,喷着酒气吼道:“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探子一张脸被夏侯煊叉得通红,却仍镇定自若,道:“三哥武功盖世,连他都……凭什么蚱蜢能独善其身?二当家,你可记得蚱蜢也是从大狼族那边过来的,怎知他不是大狼族的人?!”
夏侯煊松开了手,他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相处这许多年的兄弟情谊,无论如何,他一时也难接受会是有假。
但他更接受不了的,是结义兄弟的死!
“提我的枪来!”
“二弟……”夏侯貙伸手拦住了他,“你莫要如此冲动。”
“冲动?大哥,三弟都死了!”夏侯煊悲愤难禁,“我要替他报仇!”
夏侯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的心情大哥理解,但人死不能复生,还得节哀顺变……这仇,大哥去报!”
“大哥……”
“你不必再说。”夏侯貙道,“你守好寨子,静候我们凯旋便是!”
“是!”沉默良久,夏侯煊知道坚持不过,只得应承下来。
“放心,待哥哥给你掳一个狂野的狼族女回来给你做压寨夫人!”夏侯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点了二百精兵,酒足饭饱,马摘铃,人衔枚,也不举火把,提了方天画戟,在夜幕之下,悄无声息地下山去了。
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杀人放火劫财掠色的夜。
夏侯煊决定迂回过山,在大狼族的归途之中予以劫杀!
但是,他不是为了给胡今照报仇,说实话,他对这个三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也并没有二弟同他的惺惺相惜。
“大当家的,来了!”探子悄声来报。
“弓箭手准备!”
“弓箭手准备!”探子沉声传令下去。
苍狼已入埋伏圈。
“杀!”
令出,信号炮拉响,“吱溜”一声飞窜上半空之中,绽放出璀璨的烟花,与此同时,高岗丛林之中百箭齐发,箭头燃烧着火焰,扑向大狼族数十人的队伍,那狼王一见,眼中便又腾出火焰,胸前的火鳞也焰腾腾地燃烧起来,他一声长啸,一团巨大的火云从他身上腾出,迎向飞来的燃箭,将其吞噬殆尽,笼罩了夏侯貙人马所在的山林,火云落下,一声巨响,山林并山林中的人马均熊熊燃烧起来,人呼马嘶,惨呼声,树木燃烧的哔啵声,撕裂了暗沉沉的夜幕……一时之间,人马竟死伤过半,夏侯貙的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提了方天画戟,胯下健马长嘶,率先呼啸着冲杀下山……
两阵交锋,大狼族人手中一柄斩马长刀以一挡十,一场厮杀,夏侯貙的人全部倒在他们的刀下,夏侯貙的马,也已全部倒在了苍狼利爪尖牙之下。
只剩夏侯貙一人。
大狼族也只剩了十骑……
……
月亮从终于从黑云之中现出形来,蚱蜢牵着马走在月下,人与马,身上都带满了洇干的血迹,自己的血,他人的血。
刚走到寨子口,还未等喘口气,炼铁红铜火龙枪的枪尖便挟着一股烈风,指在了他的面前。
抬头,是夏侯煊悲愤交织杀气腾腾的脸。
“二哥……”蚱蜢叫了一声。
夏侯煊倒转枪尖,一枪杆狠狠打在了蚱蜢的脸上,将他打得几个翻滚。蚱蜢倒在地上,口中流出鲜血,身上的伤口受到扯动,也开始流血。他只感觉,浑身的力气,都随着伤口处的鲜血流走,一丝一丝被抽离。
他不明白夏侯煊为何如此对他。
“你为何,不死在战场上?”夏侯煊吼道,你不死在战场上,教我很是为难,我不想杀你,却又不得不杀你!
“二哥,我不懂你的意思。”蚱蜢喘息一声,挣扎着站起身来。
“别叫我二哥!兄弟,不是拿来背叛的!”
“你……你怀疑我?”蚱蜢的心瞬间冰冷。
“难道不应该吗?”夏侯煊的声音听来,一样的冰冷,“我百十精兵,还敌不过他们几十人!”
蚱蜢沉默。
“为何,就你一人活着回来?”夏侯煊冷冷的目光紧盯着蚱蜢黯然的眼睛,“我大哥呢?你告诉我!我大哥呢!?”
蚱蜢继续沉默。
“你说话!”蚱蜢手中火龙枪狠狠点地,青石地面迸出火星,哗啦啦裂开数丈,有如一人身上的伤痕。
蚱蜢缓缓掣剑,终于开口:“既然如此,我只有以死明志!”
剑在项间划过,鲜血飞溅而出,一条铁汉,缓缓倒地。
只一瞬间之事。
蚱蜢半跪着倒下,拄着剑,即使是死,他的胸膛和脊梁,也是挺直的。
夏侯煊呆住了,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仇家敌人,也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作兄弟。
一夜之间,两位挚爱兄弟都双双离去……
夏侯煊跪地痛哭……
……
方天画戟划出一道银光,打回狼王放出的火云,火云四散纷飞,均落在了大狼族人身上,人狼瞬间,皆成灰烬。
空旷寂寥的大漠,只余夏侯貙与狼王两人对時,火焰燃烧照亮夜幕如同白昼,两人杀气腾腾的双眼,都有火焰在腾腾燃烧……
狼王按捺不住,率先冲杀过去,夏侯貙催胯下战马,横手中方天画戟迎上,一戟,刺穿狼王咽喉。
狼王倒下,夏侯貙撇嘴冷笑,跳下马来,伸手取了狼王胸前的火鳞,好奇狼王背上传闻之中可预知过去未来之事的飞狼图特,便翻过他的身来,扯开他背部衣甲,见其后背果有刺青,刺的并非飞狼,而是一尾游鱼!看到这位游鱼,夏侯貙的心就一震颤抖,一种从未有过却又似曾相似的恐惧与压抑涌上心头,他颤抖着伸出手,扳过狼王的脑袋,扯下黑色面纱,只见面纱之下,竟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