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如水,北风呼啸。
马家宅院的一处偏僻房间里,马文才脸色铁青,到了这个时辰周涛他们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心知这件事出了纰漏,现在绝不是顾及面子或者后果的时候,当初应该听从洪教习的劝告,那个北洋的功夫连他也看不出深浅,自己逞一时之气树下这种强敌,他双手紧握青筋凸起,猛的锤在桌子上做出了决定。
北洋一指头点在周涛的太阳穴上,双眼泛红的深吸一口气,他的身体受过断肠草的摧残,箭头上涂的毒素对他的伤害并不大,细细的搜遍周涛全身,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把瓷瓶里泛着清香的粉末倒在伤口处,带着火辣辣感觉的伤口泛起丝丝凉意,马文才,不要说你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哪怕是皇帝想要杀我,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他转身离开回到住处准备好一身紧身黑衣穿在里面,雇了一辆去往帝都的马车,车轮滚滚向前直指平安坊。
平安坊家主书房里,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负手站在窗口,窗外竹影婆娑,马文才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中年男人蓄着短须默默听完他的陈述,脸色古井无波,语气平淡的说道:“文才,你是我的儿子,或许是将来的家主,不管如何都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明白吗?”
中年男人正是马家当代家主马学夫,马家世代豪富传承,到了他的手中更是日趋强盛,当下他的女儿又与太子定下了婚约,眼下正是气运升腾之势,怎么到了这个儿子这里就这么不成器呢。
马文才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不敢稍动,哀求着说道:“父亲,都是孩儿一时糊涂,忘了您的教诲,随意树敌,可是错已经犯下了,周叔和一众精锐到现在也没有消息怕是凶多吉少,孩儿不敢隐瞒,愿随父亲处罚!”
马学夫沉吟片刻,怒斥一句:“帝都之地,私蓄死士简直就是愚蠢,你娘仗着身后有人撑腰胡作非为你也要学?!这次死光了也是好事。”骂上一句唤来候在门外的管家:“柯良,你亲自带人去虎豹监将这件事报于巡抚使李明华李大人,不要有任何隐瞒!”
管家应诺一声沉稳的转身离开,马学夫面朝窗外,若有所思的对着院里一处阴影说道:“阁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北洋身穿一身黑衣似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没有想到这个中年人竟然能够察觉到自己,慢慢走了出来与他隔窗相对,认真的对他说道:“你的儿子想要杀我,那么现在我来杀他有什么不对吗?”
这种简单至极的道理令人无以反驳,马学夫审视着院里的少年感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有胆气也有能力杀掉我马府精锐,还无声无息的摸到这里,直到我提到虎豹监你的气息才乱了一下,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即使能够杀掉我父子俩,也会被虎豹监追杀吧!”
北洋至今对那个遥遥看过一眼的手执大戟的男人印象深刻,那是能和师父一较高下的绝世高手,虽然不知道那天为何刻意放过了自己,想来自己是逃不了的,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拖延时间了,无论如何马文才一定要死,你护着儿子虽然天经地义但是也要死!”
说罢一步跨出,突兀的出现在窗口,蓄势待发的拳头从上而下带着风雷激荡的声响轰然砸下,马学夫大袖一挥,窗子合拢后不退反进,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纸他的衣袖无风自起咧咧作响,两拳碰撞窗户和那面墙壁猛然炸裂,砖石碎屑粉落如雨,两人黑衣白袍的身影在院中缠斗在一起,拳掌之间每一次交击都发出沉闷的爆响,北洋的体内真气不在沿着奇经八脉的顺序流转,而是随着他的动作随意聚拢起来,而对手修为竟然是四品宗师境界,一举一动隐隐与周围环境相和生出无边大力,比当初的龙魁还要厉害许多,在这种月黑风高的环境下,他想起当初白马巷子里的那个小院里师父演练阴杀法时身影好似鬼魅一般,下意识的使得运行在经脉中的真气停滞了一下,他的身影由动转静,从那种极速中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四周的是时间放佛变慢了,对手的一举一动变的清晰可见,他闪身躲过一拳,真气由停滞转为逆行,身体反重力的一样轻飘飘的退出几丈,到了这一刻他才摸到了阴杀法的门槛,他停在原地身上嗡嗡作响,随着这股声响他气息豁然贯通,终于从无比浑厚的七品迈入六品,脸上神光湛湛双目精芒烁烁,马学夫惊异的看着这个刹那间破境的少年,怎么可能有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突破,他忍不住问道:“你明明是四品金丹小宗师的战力,为何气息显现出刚突破六品心动的征兆?”
北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说道:“我刚刚还在七品融合境,不过七品还是四品重要吗?”
说罢便鼓动真气酝酿起来,一入六品心动,他体内的真气就像有了生命一般,起伏波动起来有了更为灵动的意味,有一种心随意动的感觉,他的身形虚虚实实间在对手的周围闪现,马学夫慎重起来,摆出一个混元一体的架势闭上了眼睛,宽敞的院落里竹叶像卷入了飓风一般纷飞狂舞,随着两人在一个圆形的圈子里不断交手,叶片一次次被震碎,等到一声霹雳般的响声后,北洋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面色苍白的半跪在地上。
马学夫双脚深深没入地下,锦色的长袍碎裂成布条随风飘荡,他叹了口气说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是,罢了罢了。”随后不在压抑伤势五官渗出血来,滴滴答答落在长袍上像开出朵朵梅花。
北洋吐出一口黑色的瘀血,径直上前一掌拍去,在快要吞吐劲力时一把黑色的精钢大戟呼啸而来挡住了他的手掌,那大戟枪杆震荡着刺入地上嗡嗡作响,北洋也被震飞回原地。
虎豹监副统领百里寻一声便衣,大笑着从天而降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他光着脚走出土坑擦擦笑出的眼泪他戏谑的冲着两人说道:“两位真是好雅兴,半夜里弄的这里响声震天,本座平日最爱凑热闹鞋都没来得及穿总算赶上了,还好来的及时,李阳,这次你往哪里跑!”
马学夫惊喜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心下大定,含笑劝道:“原来你还叫李阳,百里大统领亲自出马,看来你来头不小啊,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委实不易还是束手就擒吧!”
李阳听着街道上马蹄声声,兵甲碰撞弓弩上弦的声音知道大批精锐军卒已经包围了这里,眼神坚定起来。
百里寻冲李阳摆摆手,笑着说道:“你不用拼命,我又不是来抓人的,不是说了来凑个热闹嘛,你想干什么继续就是了,不过你不能杀人,杀人是犯法的明白吗?”也不理会一脸茫然的马学夫,只是冲着李阳做个请便的手势。
李阳不太明白他在打什么算盘,也不多话绕过两人走进房间,马文才鹌鹑一样的缩在角落里,一脸惊恐的颤抖着看着他一步步走进:“你别过你,我是未来的国舅,我妹妹不会放过你的!”
李阳沉默的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桌腿,走到他的面前说道:“我以前是个杀猪的,这次来是为了跟你讲讲我的道理,你想听听吗?”
马文才被他吓得六神无主,只是一个劲儿慌张的摆着手说道:“别杀我,别杀我!”
李阳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的道理也不是用嘴巴讲的!”话音刚落便扬起手中的带棱桌腿狠狠砸在他的膝盖上,伴着他凄厉的哀嚎声李阳又面无表情的砸断了他的另一条腿,然后扔掉断成两截的桌腿走出房间,来到百里寻的面前。
“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我决不会束手就擒,你想抓我那就来试试吧!”
百里寻摸摸下巴,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我说过并没有抓你的打算,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请便吧!”说完还冲门外的官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李阳有点摸不着头脑的看着百里寻,想了想反而不走了,很是光棍的说道:“那我还是跟你走吧!”
百里寻本想一巴掌拍在李阳的肩膀上,但看着他警惕的眼神只好拍在自个脑门儿上,叹着气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整天疑神疑鬼的,你非得跟我走那就来吧!”
说完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大戟,不忘低声对马学夫交代一句:“听我一句话,不要想着报复,你马家承受不起!”
门外的精锐身披轻甲,一手持弩弓,另一手举着火把照得长街恍如白昼,一个校尉颇有眼色的牵着两匹马走上前来,百里寻满意的一笑,把大戟抛给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说道:“天色已晚你们径直归营吧,明日把本座的兵器送回虎豹监,顺便取回马匹!”不等校尉应声就策马飞奔而去,李阳虽然从未骑过但凭他的身手稍一适应也勉强跟的上,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屁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