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在羊群一样的云团映衬下蓝色格外醒目,一碧千里。
这里的空气湿润而干净,草浪随风起伏,一**的荡漾开去,色彩斑斓的野花随着波浪舞蹈,特有的风似乎还夹带着牛羊留下的腥膻的味道。
左贤王安禄山带着六岁的儿子一马当先策马奔腾在原野上,身后大队的扈从持弓架鹰,身后是这次狩猎围捕的野狼兔子,还有一只罕见的黑色豹子挂在一匹马上,看伤势是被人一箭射中了眼睛,马力渐疲百多人的大队逐渐停歇下来安营扎寨,而左贤王今天兴致颇浓,胯下枣红色的神骏坐骑耐力惊人,带着儿子朝着远方狂奔,在自己的牧区核心安全不会有太大问题,身后远远的只跟着十几个护卫,安禄山一拉缰绳,枣红马一声响亮的嘶鸣,两腿高高抬起转身原地停下,矫健的安禄山抱着儿子跳下马,指着眼前肥美丰沃的草场对紧紧靠在身边的儿子豪迈的说道:“福儿,这千年之地都是父王的牧区,牧区的子民就是我们放牧的牛羊,将来等父王老了,你也就长大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的。”
小王子安惜福懵懂的看着父王指点江山,并不太懂,童音清脆的说道:“父王,牧场那么大,会不会太累了?”
安禄山哈哈一笑:“你没有吃过苦,怎么会明白你爷爷和我当年还没发迹时有多渴望这一切。”
“我从来没见过爷爷,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安惜福很少听到父王提起以前的事,难道趁着父皇高兴,正是好奇心旺盛年龄的他很想听一听。
安禄山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没有王位,没有十万大军,没有遇到国师安远,父亲是一个世代生活在克里木塔山脚下的牧民,克里木塔是神灵落下的地方的意思,但这片牧场有些荒凉,老牧民木库的女人春天放牧的时候被野狼咬死了,羊群只找回来稀稀落落的十几只,现在只有他和儿子相依为命,眼看着就要深秋了,家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儿子还没一件皮袄,无论如何想活着过完这个冬天再说,木库赶着仅剩的十几只羊去了白水部落的集市上,还没等到收购的商人询价,一群手持弯刀的白水部落的收税官围了上来。
一个一脸骄横的年轻武士上前一脚踹倒老木库,穿着牛皮靴子的脚碾在他的脸上,恶狠狠的骂道:“那里来的混蛋,你这个贱民没有先交税就想在我白水部落里买卖牲畜,我河栗木大爷要是让你漏交了税岂不是让人说我眼瞎了啊?!”
老木库被踩在脚下,脸倒在混着牛羊粪便的泥地上,苦苦哀求:“河栗木大爷,您行行好,小人第一次来白水部落,不懂这里的规矩,小人愿意不上税款!”
河栗木得意的看一圈凑热闹的围观牧民,“都他妈的看到了,这就是不交税款的下场!”低头看着瘦小的老牧民木库,不屑的笑道:“你这个老东西,按规矩你的交一头羊就可以了。”
老木库爬起来牵着一头毛色鲜亮的肥羊送上陪笑道:“谢谢河栗木大人,木库这就交税!”
河栗木用看着蠢货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等到他牵着羊到了面前,拔出弯刀一刀砍掉了羊头,还站立着的羊脖子上的鲜红血液喷了老木库一头一脸,他面色狰狞的呲着牙骂道:“你这个老东西不识抬举,一只羊是交税,偷税要罚没全部的羊!”
老木库一下软倒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抱着河栗木的小腿苦苦哀求。
河栗木一脚踢开老木库,把刀搁在吓得一动不动的他儿子的脖子上,“你还想抗税,那河栗木大爷就一刀砍死这个小崽子!”
老木库绝望的嚎叫着,像只濒死的野兽:“我愿意,我愿意啊!”
河栗木收刀入鞘,俯下身瞪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年,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拍拍他的头:“小兔崽子,别跟你爹学,长大了做个好人!”
等到河栗木赶着羊群离去,老木库把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走在回克里木塔山脚下的路上,路上摔了一跤,半天爬不起来,在枯黄的草地上老木库摸着儿子的脸问道:“孩子,你将来能出人头地吧?”
十几岁的少年眼神如狼,恶狠狠的一字一句的说:“一定能!”
老木库沉默了半天,爬起来牵着儿子的手说道:“咱们回牧场重新开始。”
安惜福听着那个受辱的往事,忍不住怒气勃发的说道道:“父王,那个羞辱爷爷的恶贼一定死在了您的刀下了吧?”
安禄山摸摸儿子的脑袋平静的说道:“没有,那个叫做河栗木的人活的很好,现在是白水部落的族长。”
安惜福小脸通红的挣开父亲的手,愤怒的说道:“您怎么还能允许这种羞辱了咱们的人活着,如果我做了王一定把白水部落全部杀光!”
一把抱起安惜福放在马上,安禄山得意的笑问道:“这才是父王的好儿子,不过有人不许父王报仇杀了那个恶贼怎么办?”
安惜福攥紧两个小拳头,恶狠狠的说道:“谁敢拦着父王,就把拦着您的人也杀光。”
安禄山欣慰的跨鞍上马,皮鞭狠狠的抽在枣红马的屁股上,豪气干云的大吼道:“这个天下都该是我们的!”
……
……
时间回到几十年前的那一天,昏暗的帐篷里,老木库在磨着一把生锈的弯刀,声音暗哑的唱着一首曲调苍凉的牧歌,儿子乖巧的趴在床上看着父亲悠悠出神,帐篷的门帘突然被掀了起来,冷风刮进来冻得老木库一哆嗦,磨刀的手停了下来。
一个穿着连帽斗篷的男人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裹着的婴儿,男人取下头上的帽子,儒雅英俊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我需要借你的帐篷休息一下,不知道可否行个方便。”
老木库被他脸上的笑容感染,这种气势的男人一定是个大人物,他还只在年轻时候参军的时候在可汗铁尼木的身边有过这种感觉,下意识的把刀抛在一边说道:“尊贵的客人,我很愿意留您歇息,可是我刚没有了招待贵客的羊羔,希望您不要怪罪!”
中年男人两鬓有些斑白,一笑漏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温润如玉的说道:“无妨,我这里还有一些食物!”
他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一块还带着一些温热气息的牛肉,随手撕成三块,分给老木库和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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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牛肉的老木库点起了准备过冬的柴火,帐篷里温暖起来,小土灶上座着一个盛满清水的陶罐,老木库的儿子好奇的看着包裹里面睡的香甜的婴儿,只觉得真是漂亮极了,忍不住腼腆的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坐在床边,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被他的温暖的大手抚着脑袋觉得很舒服,小声的说道:“天神叔叔,我叫小狗子。”
他眼中的天神叔叔哑然失笑:“我叫安远,你可以叫我安叔叔,还有你这个名字配不上你这个机灵的小家伙。”
老木库赶紧走过来搂着儿子跪在地上,语气激动的说道:“小狗子,快跟爹一起谢谢安大人赐名!”
叫做安远的中年男人坦然接受了两人的跪拜,欣然说道:“草原子民姓氏取的随意,那就随我的姓,叫做安禄山吧,福禄就像克里木塔山一样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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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搭建起了一座华美的帐篷,安禄山一脸阴沉的坐在王帐里的虎皮座椅上,就在刚才来自王府的信使带来一个坏消息,黑狼军大统领帖木儿率领三万大军屠灭人占据白水部落的族人,还将那些族人的头颅割下装在一辆大车上运送到了左贤王的王府,没有想到王帐里的少年可汗如此狠辣,才刚刚小心把试探触角探出,就被干脆利落的斩断,他的心里思虑万千,义父的年纪快要过百已经很久不理政事了,想来快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了,不过义父是武国人,按照中原的说法是死后再入轮回转世投胎的,当初那个婴儿已经长大成人,但是雏鹰能不能接下草原王者这个称号呢。
安禄山有些拿不准主意,他拍了拍手招进来一名侍卫:“去请**师禅诺来王帐一叙!”
**师禅诺身躯高大,披着红色的僧袍,看着像是正值壮年,其实是因为他修行密宗秘法,功力已趋化境,其实他已经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此人是草原上公认的第一高手,从三十几岁功力大成之后游历整个草原,挑战过无数成名高手,谁也不知道现在的他到底有多厉害,而且他谋略惊人足智多谋,是安禄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他把信件交给禅诺,忧虑的说道:“没想到帖木儿的胆子这么大,杀了本王六千牧民,依法师看,我们该如何应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