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茶庄旁的空地上,立起一座新坟,林温岚一身灰白素衣,俏脸憔悴,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
李武站在一旁,显得十分沉默。
他有些伤感,也有些自责。林老伯本来不会遭遇此劫,是他为了锻炼肉身,借此突破现有境界,才让童仁有机可乘。若是一开始他就使用双剑,或许结果便不会如此吧?
“哑巴仔,你是在自责吗?”同样沉默许久的林温岚,突然问道。
“……”
李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确实后悔了,但后悔并无意义。
“其实你不用自责的,因为这本就不是你的错。哪怕你在最开始用了双剑,也不一定能打得过童仁。”林温岚转身,看着李武,一双明亮的眼睛因为沾着泪珠,显得楚楚可怜。
李武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林温岚一直是个刁蛮少女,有着与许多少女一样的任性调皮,偶尔更是有些彪悍。如今突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他一时间无法适应。
林温岚似乎没有看出李武的异样,大眼仍盯着他:“如果你还是自责,那么就答应我,找到童仁,杀了他!”
这真不像个女孩子说出的话,更不应该是从正处于花季的少女口中说出。但林温岚就这么说了,显得无比自然。她的眼睛很纯净,仿佛那句充满杀意和恨意的话,就是个笑话,在嘲弄着这残酷的现实。
李武依然没有说话,他也看着林温岚,看着她藏在眼眸深处的恨和殇,郑重点头。
童仁,下次见面,便是你陨落之时!
……
距离丰城两千里之外,有座大城,叫榕城。榕城比丰城大了近两倍,但在人数上,与丰城相差不大,大概居住着二十多万人。
榕城十分古老,据传在周朝建立之前便已存在。它的名字由来已久,因为城中央长着一棵繁茂的榕树,古树参天蔽日,遮挡了城内大部分的阳光,使得这座城里终日如处在黑夜之中。如此一座大城,因为人数的稀少,自然显得安静。
所以外界的人称呼榕城,又叫鬼城。
李武便是要带着林温岚同去榕城。那里有他一直想要寻找的人,如今终于有了消息。他原本想将林温岚暂时交托给师兄照看,但拗不过林温岚的死缠烂打,更是搬出他的承诺,李武最终才同意她一起前往。
榕城毕竟号称是座鬼城,里面的许多事情都有些诡异,透着邪乎。李武担心林温岚在那儿会出现什么意外,那样的话,他以后实在无颜下去再见林老伯了。
只是林温岚态度也很坚定,一定要跟过去,否则就当着李武的面自尽。拗不过之下,李武唯有带上她,一起前往榕城。
青云师兄特意吩咐手下从兖州调来一头飞鹰,用来接送李武两人去往榕城。而青云师兄如今身在京都,事务繁多,暂时无法脱身前来相见。
与飞鹰一起到达的,还有一封书信,是师傅给他的。信上没有多余的话语,在知晓李武要去往榕城之后,师傅便让他在到达榕城之后,代替师傅去拜见一位前辈,并送去一份书信。
“榕王?这次我可是就成了跑腿的了。”李武苦笑,但也毫无怨言,反而十分乐意。
给李武代步的飞鹰十分庞大,是头兽王。因为从小培养,已经通灵,能够听懂人话,理解人性。李武与林温岚两人坐在它的背上,并不显得拥挤,反而十分舒适。
飞鹰的速度很快,李武和林温岚坐在鹰背上,狂猛的风如同刀子,打在两人身上。
李武将林温岚保护在身后,凭借深厚的真气修为,挡住了大部分的压力。因为是第一次飞行,身处半空中,他不由觉得十分新鲜和刺激,压抑不住心底的兴奋,他不由站起身来大声呼喊,一些原本藏在心底的阴霾在此刻悄然散去。
然而身后的林温岚却早已被吓得俏脸发白,整个人贴着李武,就仿佛挂在他身上一般。
庞大的飞鹰载着他们,穿过成片的云层,迎着猛烈的风,不断穿行在长空中,翱翔在蓝天下。此刻,洁白的云朵触手可及,李武童心大起,伸手抓来一片。那团云朵化作云雾,缭绕在指间,顷刻间便随风而散,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哈哈,哈哈哈!”李武仰天大笑,此时的他是无羁的,也是最开心的。
“啊~”林温岚发出恐惧的尖叫声,伴着李武的大笑声,在这片天地里回荡,消逝。
一个半时辰后,两人顺利来到榕城。李武背着双剑,与林温岚一起走在榕城的街道上。
此时天已微暗,榕城宽广的街道上,灯光昏黄,显得幽深宁静。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脚步匆匆,根本不曾发觉这座城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哪怕发现了,他们也并不会去理会。这里的人是冷漠的,就好似这座古城,矗立在历史的长河中,冷眼旁观。
处于傍晚时分的榕城,更显安静幽深。街上亮起的路灯,屋舍中透出的光亮,就仿佛是一片黑暗中点燃的星火,稀疏而暗淡,有种随时要熄灭的感觉。
站在榕三街,看着周围昏黄的灯光,还有空荡荡的街道,一阵冷风吹来,林温岚不由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紧紧抱着李武,生怕他离开。
“咳咳。”李武假装咳嗽几声,他也有些发毛。怪不得人称鬼城,如今才刚入夜,街上已经很少行人,就连摆摊的小贩都没见着一个。若是在寻常的小城,如今正是最繁华热闹的时候,街上会有数不清的人,或是去访友,或是去花天酒地,或是去探寻夜晚美景,邂逅佳人。
而在榕城,在这个季节,它是冷清的。唯有风和黑暗,才是它不变的基调。
李武和林温岚的年纪均不大,来到这样的城市,这一刻他们是彷徨的,像是无助的小孩。
“客官,要住店吗?”呆板的声音冷不丁地从两人身后传来,李武身体一紧,暗道失策,被人如此近身仍不知晓,若是怀有恶意的话,两人便危险了。林温岚被这句话吓得再次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很大,在显得空旷的城里回荡,身体更是拼命往李武身上挤,恨不得要整个人都躲入李武怀中。
只是林温岚虽年纪不大,但身材发育很好,前凸后翘,胸前鼓鼓,仿佛两座山峰。如今拼命往李武怀中挤压,立即让他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对这种感觉陌生,脸上却是有些发红发烫。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身体的反应让他觉得尴尬。
“哎呀,什么东西顶着我?”林温岚第一时间感受到,不由有些疑惑。
她原本一脸茫然看着李武,随后立即反应过来,整张嫩白的小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哑巴仔,你混蛋!”
说完,她掩面转身,不敢再看李武。心底却仿佛鹿撞一般,扑通扑通直跳。
李武同样脸红,倍感尴尬,同时心底又有些空落。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心底无比渴望想要再次紧紧抱着林温岚…
“客官,要住店吗?”方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李武看清了,是个小女孩,年龄很小,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有些破烂,黑色的衣服上还沾着几片泥土。她的样子很清秀,但一张小脸十分苍白,眼神呆滞,完全没有外面普通小孩的灵动和活泼。
小女孩的父母呢?李武有些疑惑。六七岁的年龄,应该是在父母的呵护下,处于最快乐幸福的时光。但眼前的小女孩没有,小小年纪,就要背负起生活的压力,她的父母呢?还是说,她只是个孤儿?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出来工作,都是为了生活呵!”看到是小女孩,林温岚也不再害怕,她走到小女孩跟前,蹲下轻轻拍掉小女孩身上的泥土。
“小姑娘,你是哪家客栈的呀,带哥哥姐姐去看看?”林温岚同情小女孩,便打算光顾这家客栈。
小女孩不语,只是呆呆看着林温岚。这让她心底的善良和母性直接爆发,林温岚不由轻轻把小女孩拥到怀中,她感觉小女孩身上温度很低,手都是冰凉冰凉的。
“哑巴仔,我们帮帮她吧,她还这么小!”林温岚轻声低语,没有回头,但她此时眼中却已有泪。小女孩悲惨的处境,让她不自觉联想到自己,失去父亲,独自一人生活在世上。“好在有哑巴仔,”林温岚心底默默自语,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小女孩就算被林温岚抱着,她的眼中也看不到任何暖意。
到底遭遇了多少的冷漠和坎坷,才会让她变成这样?想到这里,李武“嗯”了一声,他本来就是善良的,自然同意。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姐姐吗?”林温岚松开她,轻声问道。
“宋熙。”小女孩虽是一副呆板的模样,但还是说出了她的名字。
宋熙的神色依然呆滞,但在林温岚看来,这就好像她妹妹一般,她不想再让宋熙吃苦,她希望自己能保护宋熙。
“抱抱。”宋熙突然说道,她抬起头,看着李武和林温岚,脸上突然浮现一种情绪,那是渴望。
但林温岚看在眼里,却感觉心都仿佛要融化了一般,母爱泛滥,她正要抱起小女孩宋熙,却发现宋熙竟朝她微微摇头,目光却是看向李武,那意思很明显,竟是要李武抱着。
“这”
李武还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温岚行动了。她直接从宋熙身后将其举起,然后轻轻放入李武怀中。这样一来,李武只能伸手接住,将宋熙抱在怀中。
小女孩宋熙将脸靠在李武的胸前,清秀的小脸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笑容中透出满足。
“熙熙,你知道九华山庄在哪儿吗?”林温岚不忘两人乘坐飞鹰时,李武口中透露出的此行目的地,此时有妹妹宋熙这个本地人,于是便问了出来。
“……”宋熙没有说话,但她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李武抱着宋熙,带着林温岚沿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如今到了榕城,他一刻也不想耽误,只想立即确认查证,那人是否就是青云师兄信中提到的,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