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修行资质,慢得像蜗牛爬行的修行进境,这一切让宋城感到极度的不习惯,还有些焦躁。
想到这里,宋城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原本有点沉重的心情,刹时间竟是舒缓了一些。
所有的新晋弟子中,到今日为止,竟无一人晋入见山境,就连马青山也是如此。
这个被认为能创造新记录的先天灵体,最终却让众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四个月前,马青山就已经固息境圆满,就在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新记录诞生时,小胖子却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差点搞得云霄宗鸡飞狗跳。
他被心魔入侵了,被极为严重的心魔入侵了,如果强行突破见山境,轻则灵海会受到创伤,修为大跌,如果情况严重,就是吐血身亡也不是不可能。
马青山对外如是宣布,声泪俱下,悲痛欲绝。
整个宗门都被惊动了。
第一天,易若川来访,一刻以后离去,满脸疑惑。第二天夜晚,药王峰秋峰主亲至甲一舍,也是一刻以后离去,神色极为怪异。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那日秋想容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师长前来探视,而马青山则每日两点一线,来往于膳堂和学舍之间,开始了艰难的“破心障”之旅。
想着马青山一边捧着油腻的猪蹄大啃,一边和“心魔”做着艰苦卓绝的抗争时,宋城差点笑出声来,心中却有一股暖流涌出。
无他,看似木讷、实质敏感的小胖子察觉了宋城的情绪,不想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于是自导自演了一出荒诞拙劣的大戏,甚至连自身的修为进境都不管不顾了。
表面看似少年心性、肆意妄为,但其中的善意却让宋城不得不感怀于心。
看来自己这个老大没有白当。
宋城一边想着,起身把《道玄录》放回原处,然后在书架前漫无目的踱步,眼神中并无注目的焦点,只是手指在整齐排列的书籍上轻轻划过,好似穷极无聊之下的一个小游戏……
“嗯。”
宋城的手指停了下来,盯着眼前的这本书籍,与脑海中的某些记忆印证了一下,抬手取了下来。
“是宋师弟吗?”
隔着书架,一张大饼脸从书籍的空隙探了出来,两撇微须,笑意满满,就像个一团和气的商贾。
看来孙落云的确有先见之明,不到一年时间,宋城就成了云霄宗的一大名人,差不多已是妇孺皆知。
“《茅山真经》?”大饼脸冲宋城手中示意了一下。
“是的。”
“哦,对了,我叫周有福,在天铸峰修行,师弟是不是拿错书了?”
“怎么说?”
“《茅山真经》是俗世道教的经文,那些道士用来请神捉鬼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修行法诀,也不知是那位师长疏忽,把它放在这里。”
宋城没有接话,也没有把书放回书架,只是微微点头。
看着不为所动的宋城,周有福接着解释道:“我以前在俗世江湖上厮混过,要不然还真不认得这本书。”
“谢谢师兄提醒,我只是有点无聊,随便看看,不碍事的。”宋城扬了扬手中的书,笑着道谢,转身往原来坐过的桌子走去。
随便看看?因为无聊?
周有福表情微滞,身为一个修行者,居然会有无聊这种情绪,实在是太稀罕了,这位宋师弟的确也是一个妙人。
轻轻的摇了摇头,周有福又把注意集中到了手中的书籍上。
厅中的气氛依旧肃穆,不时有弟子悄悄地进出,宋城埋首于《茅山真经》之中,很是专注。
楼梯旁的老者考虑良久,才会在手中的木雕上刻下一刀,孩童的面目依旧空白……
时间在流逝,日头渐渐往远处山峰的背后落下,射出的光线变得柔弱。山峰上的积雪已化了大半,露出了成片的山崖,远远望去,就像是在白色雕塑上,被涂抹了大团的污渍,看着有点丑陋。
藏经楼中只剩寥寥数人,宋城从书架间走了出来,来到老者的桌旁,把手上几本书和铭牌放到了桌上。
老者放下手中的木雕,提笔开始登记。
《百年战争补缺》
《古越志》
《四大世家的诞生》
《灵海杂论》
《茅山真经》
在老者登记的间隙,宋城的目光停在了木雕上,颇感兴趣的打量着。
“喜欢?”
老者合上手中的卷宗,抬头看了宋城一眼,深深的皱纹舒展了少许,有了一丝笑意。
“嗯,不错。”
“等我雕完了送你,不过有点慢,年前你来取吧。”
“那,谢了。”
宋城没有推辞,拿起书籍和铭牌往藏经楼外走去。
……
通往学舍的桃林中,裴坦之和柳月儿正拾阶而上。
桃花早已落尽,干枯的树身上还有稀疏的积雪,挂在虬枝上的冰凌变成了短短的一截,在落日余晖的照射下,散发着彩色的光线。
“不知道城哥儿有没有回来?”裴坦之喃喃自语,一边小心的避开积雪,踩在了露出的青石上。
“该回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柳月儿故意往积雪上踩,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开心。
“月儿,我想早点回学舍修行,要不……我们加快点速度?”
裴坦之小心的征询着柳月儿的意见。
入宗门修行已快一年了,凭他两人的修为,随便一个纵步,数丈距离即可飞掠而过,根本不需如此慢慢步行。
“我不要,我们家乡从来不下雪,月儿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雪,我才不急着回去呢。你看那雪都快化完了,明天月儿可能就看不到了……还有,城哥儿说过的,修行不能着急,要顺其自然,你又着急了,我要告诉城哥儿……”
柳月儿一边碎碎念,一边威胁。
“好好好,依你依你,那我们慢慢走吧。”裴坦之笑着讨饶。
“哼。”柳月儿得意的轻哼一声,把靴子从积雪中拔了出来,甩了甩脑后的麻花辫,说道:“小胖肯定又在睡觉,还说破心障呢,整天除了睡就是吃,一屋子的猪蹄味儿,我看他也快变成猪了。不是说开始修行,就不用吃东西么,他怎么老是吃不够啊?”
裴坦之摇摇头,说道:“小胖的体质与我们不同,他的先天灵体有一半就是吃出来的。”
“先天灵体也能吃出来?你哄谁呢?”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子的,小胖是个特例。”
“你怎么知道?”柳月儿一脸怀疑。
“城哥儿说的。”
“哦。”
……
两人一路闲聊,慢慢的走到了通往甲一舍的岔路口。
一个身穿白袍的背剑青年站在路中间,双手负于身后,看着两人慢慢走近,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裴坦之停下了脚步,轻轻颔首示意,说道:“堂兄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语气寡淡,平静无波。
“哦,听说小十一也在宗门修行,所以今天特地来拜访,大家以后也可多走动走,相互照应一下。”
白袍青年似笑非笑,言语之中毫无诚意。
“那谢过堂兄了,我还要回学舍修行,麻烦让一下路。”
“小十一如此勤勉,看来修为应是不凡了?”白袍青年说着,神识迅速在眼前二人身上扫过。
裴坦之脸上青气一闪,把柳月儿拉到身后,冷冷的盯着这位同族堂兄,轻斥道:“裴俊,请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