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山的健康逐渐恢复,而卓仕程的状况却越来越让人担忧。本来以为只是一般的虚弱,养上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可是病情却时好时坏反复不定,劝他做一个彻底检查他却不肯,问他过去的具体情况他又吞吞吐吐,有一定的中医常识,却对自己的病情无动于衷,这让易彩感到莫名其妙,推测他的病因更多在于情绪因素,想逗他高兴高兴又找不到话题,看他一个人坐在炕上闷闷不乐,忽然想起撮合他和吕方的事,也正好趁机试探试探,于是走上前问道:“饮食上最近怎样?
卓仕程简单回答到:“还可以。”
为逗引谈话兴致,易彩没话找话说:“高兴一点嘛,别闷闷不乐的,这段时间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我流浪惯了,到哪都会很快适应。”
“对这里的印象怎样?”
易彩本来想说对方姨的印象如何,转念一想觉得有些太过直接,就随口补充道:“比如这里的环境。”
“不错,感觉很好。”
“是心里话吗?”
“我没有撒谎。”卓仕程说完不解的看着她。
易彩被他看得有些慌乱,就像盗贼向被盗者打探钱财的下落一样局促,她调整一下情绪说:“你对吕家人的印象呢?”
“也不错呀!”
“具体说呢?”
卓仕程停顿一下说:“老人家勤劳朴实宅心仁厚,儿女们也都承袭了他的优良品质。老大操守本份不善言辞,老二豁达谦和平易近人,老三随和忠厚,老四善恶分明雷厉风行,是个合格的警察。”
易彩又问道:“方姨呢?”
“她也很好,很优秀的。”
“要是再形象再具体一点呢?”
卓仕程微闭双眼好像十分乏困,用手把着额头思索一下说:“她像一座冰山,冷峻挺拔富有神韵令人神往,给人高不可攀望而却步的感觉。”
易彩说:“说的很形象也很精彩,不过你还没有全面了解她,她其实是个性格开朗为人谦和,而且医术不凡的人,凡是了解她的人,都会被她的人格所感动,也许你还在以为我攀权附贵,如果给你讲述我们师徒间的过去,你就会真正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解她是个怎样值得攀附的权贵。
我们师徒间深厚的情谊,是从刚毕业后的一次感冒开始。我实习期是她带的,那时候北京的生活消费还不是很高,但对我们乡下孩子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面对家**我上学的拮据,我只有在生活费上精打细算,北京房租太贵,我就和老乡合租了一个楼梯间。那年冬天很冷,老家同学来北京看我,当她看到我租住的房间时很惊讶,问我在北京工作怎么住这样的房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由于地方实在太小,晚上我把她安排在租住的房间,以值班为名卷一床薄被睡在科室,由于天太冷第二天就感冒了,满脸通红并不住的咳嗽,怕耽误工作也不敢硬挺,就买了点药吃,心想一定要在生活费中把买药的钱省下来,午饭时买了两个馒头夹点咸菜。方姨回科室拿东西,看我一副病态吃着馒头夹咸菜,就拉我到他家吃饭。我说胃里不舒服想凑合一顿,她用手在我的额头上试了一把说,老师是过来人,家也在乡下,实习时还有生活补贴,怎样算计着过生活深有体会,克扣健康口粮将来会让你明白啥叫得不偿失。过来人都有这方面的深刻教训,特别是女孩子,衣服可以穿差点,爷可以不用化妆品,有些用品也可以凑合甚至可以省略,唯独吃饭不可以,饮食上可以节俭,但最基本的营养一定要有保证,健康是一切的基础,有了健康才能做想做的一切,特别是医生这个职业,管理好自己的健康就是第一成就,让自己失去健康就是最大的失职,今天是我的生日,只当给老师庆祝。
我想再说一大堆拒绝的理由,但她的话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到她家后,饭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她的丈夫腰扎围裙端上最后一道菜,她儿子正聚精会神地望着菜肴等妈妈。方姨将我介绍给他们,然后诙谐的指着丈夫向我介绍,这是主人,姓窦,叫窦天泽。然后指着儿子说,这是未来的主人叫窦豆。她的丈夫笑了笑补充说,我不但是主人也兼厨师和保洁员。她的儿子奶声奶气地说,我小名叫窦豆,大名叫窦缘蕾,说完就跑到厨房拿了一套碗筷。
我被他们快乐的家庭氛围所感动,只是来的不是时候,恰逢老师的生日,自己两手空空双肩扛着一张嘴,当时是多么需要一份儿孝敬老师的生日礼物。我下楼想买束花,方姨按着我的双肩说,什么都不要做,坐下来吃饭,每年过生日都是我们三个人,今年多一个人为我唱生日歌,本身就是一份特殊的礼物,等将来你拿到了工资,我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你的礼物。她的话深深地刻在我心里,后来她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就让我搬到她家住,从此我不但感到了家的温暖,而且感受着母爱般的关怀。”
听了易彩的话卓仕程冷不丁的问道:“她是不是有洁癖?”
易彩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不解地说:“这是她个人的生活习惯,你怎么突然这样问,讲究卫生不好吗?”
卓仕程说:“不是说讲究卫生不好,而是说凡事太过会成为一种伤害,这一点她爱人是不是很反对。”
易彩摇摇头说:“方姨是个特别爱整洁的人,在科室她也要求每个角落干净整洁。饮食方面除工作日午餐外,其余都在家里亲自下厨,那怕只炒一个青菜少放点油也行。出于她这种生活习惯,窦天泽会早早起床准备好早餐。有时早饭多做一些带上作为午饭,她下班回家就洗衣服拖地,规律得像学生的必修课,窦天泽让她请一个保姆,她说家务活别人做不好,自己做着放心,又能顺带着锻炼一下身体。”
卓仕程说:“你对他们家后来的事了解多少。”
易彩说:“为了节省方姨的时间和精力,下班后我会尽快赶回去做点杂活儿,或者抽空给豆豆补习功课。我和她儿子也特别有缘,自从我到他家之后他变得更乖,我也完全融入了她的家庭,后来豆豆出了车祸,我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更别说方姨。后来方姨和窦天泽离了婚,那个家也就完全破碎了。”
卓仕程问道:“孩子出车祸时,方大夫就已经是副院长了吗?”
“对。”
“她有政敌吗?”
易彩说:“没有,有个王主任垂涎她的位置但不足为患。方姨的医术和为人全院的人都没说的,包括院长在内,我们所在的眼科,是医院的支柱科室,医院接诊的病人百分之六十以上都是看眼科,而方姨又是主治医师兼副院长。她虽然身居要职,却从不恃才傲物目中无人,也不像别人怀揣抱负和野心,那些年医疗行业的佼佼者很流行自主创业,几个要好的同事多次劝她自立门户,有她扛大旗定会日进斗金,这样大家也能提前挣点养老钱。没想到她却说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一份俸禄一份责任,劳心伤神的规划晚年,还不如慢慢体会眼前的生活,健康长寿才是最终幸福。”
卓仕程说:“在家庭中她很强势吗?”
易彩摇摇头说:“原来我总以为方姨不想拉出来单干,是从养生的角度出发知足达观,后来才知道她是出于家庭考虑,有意把精力和发展空间留给丈夫窦天泽。”
卓仕程问:“孩子车祸时窦天泽是什么职务。”
“那时候他已是另一个医院的主治医师兼副院长。”
“他的人品怎样?”
易彩说:“那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为人谦和医术精湛一表人才,又没有烟酒嗜好,并且做得一手好菜。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穷学生,靠自己能力打拼到院长职位,每一步都需要脚踏实地稳扎稳打。事业上他们相互勉励,在家里夫唱妇随,了解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觉得他的人品没有一点瑕疵。”
卓仕程说:“太夸张了吧,他真有那么完美吗?有时候完美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不可思议。”
“真的,我毫不夸张,那是个真真正正完美的男人,你有什么不可思议?
卓仕程嘴角掠过一丝不屑说:“可能问题就出在这种完美上。”
“这话怎么讲?”
卓仕程没有立即回答,停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的说:“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易彩听了生气的说:“有什么就直说嘛,卖关子干什么,我性子急,很想知道你看出了什么问题。”
卓仕程并不理会,直到易彩急的快要发怒了,才慢条斯理的说:“不到适当时间,给你说了也无济于事,就你这种性格,知道的早了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易彩想对他叫喊一通,但又怕他从此避而不谈,气的站起来边走边说:“我恨你!而且是非常的恨。”
她走了两步回过头,像个孩子一样带着无奈补充道:“你将来能告诉我吗?”
卓仕程说:“那要看你什么态度。”
易彩只是想试探他一下,结果却南辕北辙,好像自己被他审问了,她不知道今天的思路怎么会这样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