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泥瓦匠都是各个村里出来讨口的人,老安在街市口找活的地方一停下,就有不少人围着上来喊活,这时他们眼看着就要被赶走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来不及管那年轻人什么情况,连连哀求留下来做活,不敢再偷奸耍滑了。
这些人哀求了好一会儿,再加上小五爷开口,张念闵这才“不情不愿”的准许他们留下来,只不过再干活,就要规矩点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门外那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已经悄悄离开了,张念闵也没注意,杀鸡儆猴,这人太爱招惹是非,出头鸟自然就有让人打的一天,怪不得谁,严格说来,被教训一顿这个代价能教他个乖,不算贵了。
解决了泥瓦匠们的事情,张念闵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后院的地下室要怎么挖,长宽深这些简单的东西,在交代海匪们的时候都要一个个说明白,哪里开洞做出入口,开多大,这些都马虎不得,否则谁也不知道最后挖出来的形状和自己预想的差上多少。
和张念闵猜想的一样,让这些拿刀的海匪们干这些活,按照预想的形状来果然不容易,最后无奈的他只好自己在地上勾勒出了个大概形状,然后这些人下力气往下挖就是了。
他打算在挖好地下室之后,用碗口粗的木头做梁,架起横条,上面再铺设石板,然后一层层的盖上泥土,普防水层,最顶上,伪装成一个小小的池塘。
再怎么修缮房屋,挖地下室的泥土量还是太大了,唯有假装挖了个池塘,才好光明正大的这些泥土转移出去,这样才能完全的掩人耳目,行九十而半百,都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差这些。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池塘会不会漏水的问题,不过他光棍得很,丝毫不怕,漏水怎么了?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挖的池塘,又不是真个风雅,如果真的漏水了,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填了就是了,反正都是对外说小五爷想要个池塘,钓钓鱼抽抽烟,到时候填了也笑不到自己身上来。
好容易把事情都交代完毕,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能停,张念闵也不由有些疲累,交代了两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两个丫鬟一看到少爷回到了房里,立马跟了过来伺候人。
他们现在一个叫乘风,一个叫破浪,都是到了府里张念闵新起的名字,女孩轻贱,都让家里人卖了,再问原名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忘个干净。
虽然当时张念闵也好好挑选了一番,但其实两个女孩长相都不算出众,不是他心里就没有些龌龊想法,实在是本地牙市不盛,仓促之间又没多少选择,好看些的大都进了楼子卖做了姐儿,哪里轮得到卖进府里做这些粗使活。
不过再怎么普通都好,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毕竟是豆蔻年华的女子,眼眉带俏,嘴角含春的,吃了一段时间饱饭,脸色渐渐的跟着红润了起来,也是青春逼人得很。
在两个小丫鬟的服侍下,不多久,张念闵就睡了过去。
此时前林村上下,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大家虽然劳累,但心里都充满干劲,唯有一人,一瘸一拐的在村里走着,衣裳有些破烂,还曲着个手肘,正在缓慢的往村外走去,看他的方向,似乎要去城里。
他正是之前在张府带头闹事的那人,光头奎这一拳不轻,打得他鼻青脸肿的,还有那重重的一扔,砸的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痛无比,要不是满腔怒火支撑着他,复仇的**让他暂时克服了疼痛,从小衣食无忧的他早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前林村去到县城里的路不近,对他这个行动不便的人来说,却似遥不可及,更要命的是手臂好似摔坏了,行动大上一点就是钻心的疼,他只能咬着牙强忍。
陆上偶尔有些牛车驶过,他也想顺路搭去城里,可惜他现在的装扮,和一个乡下二流子一样,完全没有人愿意搭理他,有些脾气急的啐了一口,还喝骂着让他滚开。
他不敢再问,只能强忍着痛疼,一深一浅,直到差不多夜晚才赶到县城里,在没关城门之前进了城。
杨登家祖孙三代做捕头,敛财甚多,自然家大业大,杨五便是他族里的一个家生子,小时候做过杨登的书童,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格外受到杨登器重,去哪里都伴随左右。
杨五自己有一房小小的别院,紧挨着杨府边上,对于一个仆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份莫大的荣耀。
因为识字的缘故,杨府名下的产业,每月账册在专人对过后,他自己也会抽时间出来对上一遍,再报给老爷,老管家年纪大了,做不得几年,他杨五机会是最大的,自然要把握表现的机会。
这夜,正在偏房里对着账册,他虽然认字,但毕竟只学了粗浅东西,皱着眉,一行一行慢慢校对着,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凝神听去,正是自己娘子的声音,有些急促:“小叔怎”
“小幺儿?”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是让小幺儿化个身份混进去前林村那府里么?怎么昨天才出去,今天就回来了,十成十又受不得苦偷偷跑回来了罢。”
他们家虽然世代为仆,但杨府富裕,再加上他混得好,所以自己弟弟打小就衣食无忧,又不读书,长大了更是一无是处,本来打算让他去摸下情况,老爷吩咐下来的事情,到时候说是小幺儿办的事,留个好映像,以后也好让他入府做些管人的轻松活,省的天天惹是生非。
“结果这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就这一日都待不住,连夜就跑了回来,以后哪还有脸向老爷举荐哟”他本来就对地焦躁,现在更是觉得心烦,站起身来,正准备出去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小弟。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书桌,房门已经被人一把推开了,不是他弟弟还能有谁,身后还跟着自己的娘子,正一脸担心。
“相公你看小叔这是怎么了可要请人来看下?”他娘子关心的问道。
杨五看过去,顿时大吃一惊,小幺儿才刚出去一日,现在真个人都鼻青脸肿的,衣裳破破烂烂,走路高低不齐,还曲着一只手,结合前面的情况,想必也是受伤了,怎么被打的这般惨?
他连忙挥手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哎,好,妾身这就去”他娘子应了一声,连忙转身离开,去找大夫了。
“哥!”那个名叫小幺儿的年轻人一路艰辛,终于看到自己的靠山了,嫂子一走,顿时鼻涕眼泪一齐下来
“你可要为我报仇,弟弟我为了刺探情报,被那喇唬儿一顿好打,险些就回不来了。”
若在平时,杨五也不会尽信他弟弟的话,只不过现在他弟自被打了这么惨,他也不忍心再去说些什么,他双亲走得早,这个弟弟自个一手拉扯长大,自然是着紧的很。
“你先别动,坐着”他从书桌后拿了自己的椅子,搬到弟弟身后,扔他坐下。
年轻人哭哭啼啼的坐了下来,然后才将在前林村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这其中自然又不少夸张隐瞒的部分,一席话说完,杨五气得骂出声来。
咬牙切齿的道:“好个破落户,眼里没个王法,小弟,你放心,这事情定然不会这样算了!”
他跟随杨登多年,作为兴化县管理治安的暴力机构掌权人的贴身小厮,他白道黑道都混得颇开,想要报复,倒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手底下也有许多办法。
“哥!我瞧那府里的人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定然是贼匪假扮的,你明日快些与老爷说说,咱们带上捕快上门去擒杀了他们!”那尖嘴猴腮的年轻人讲述了一遍经过,又想起受到侮辱的画面,心下大恨,开口说道。
尤嫌不解气,攥紧了拳头:“那张府里还有一个与我年岁差不了多少的小杂种,最是尖酸刻薄,到时候,哥,一定要把他交给我处理,且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心下最恨的是张念闵反而不是出手揍他的光头奎,也不只是光头奎太过令人畏惧还是张念闵骂得太狠,他心里不羞恼比身上痛苦还要难受。
杨五自然不像他这弟弟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定人是匪寇,灭人全家,就是县令大人也不敢如此。
不过这人如此凶恶,还把自己小弟打成这样,不让他们脱层皮,杨五就白混了这些年公门。
正巧,这时候娘子从门外回来了,身后的人背着药箱,正是街口徐大夫。
“五爷”徐大夫拱了拱手,见了一礼。
这大夫算个自学成才的人物,以前在药房做抓药伙计,干了二十多年,后来听说手脚不干净,让人赶了出来,干脆靠着抓药时学的粗浅知识开了个药管,人畜都医,平常人家有个感冒鼻涕、跌打损伤都会让他来瞧瞧。
这大半夜的,眼看宵禁就要到了,杨家娘子也不敢走远,只在街口找了他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