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营训练进入第六天了,晚上十点刚过,只听一声“当当当”的铃声,所有宿舍都灭了灯,这还是马旭东根据自己手表时间对好了沙漏,并教给如虎他们新的时间划分,再按新时间要求安排的作息。
王小石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可以休息一天,不禁松了一口气,嗯,明天先去澡堂洗个澡,衣服什么的先穿回家让老娘洗吧,不然也没有换洗的,想想这几天的“魔鬼”训练——这个词儿还是跟一个“学长”学的(哦,现在营里规定统一叫“战友”了),早上六点(他也不知道这个“点”还有“分钟”、“小时”是什么意思,反正听到铃声跟着起来就行了)起床,整理内务(也就是叠被子、摆放用具什么的,真不知道马和尚,现在叫马营长了,他是怎么想的,折腾出这么多新词,不过听说他老家是南洋的,估计这些做法、词语都是南洋常用的)15分钟之内洗漱完毕,然后排队跑步到对面山顶他以前住过的山洞那里然后再跑回来,一个来回估计都有四五里路,他身体倒还健壮,同屋的秀才就不行了,“学长”战友又说什么一个掉队,全屋受罚,害得有两次都是他和李勇轮番背着跑回来,所谓受罚,就是饭食减半,但训练还不能减,对他来说宁愿挨打也不愿吃不饱饭,辛亏这家伙身子轻,否则真不知怎么收场,看来明天回家后可不能让这家伙歇着,还是领着他再练练吧,谁叫他们是一个村的,以往关系还不错呢?回到营房休息10分钟,接着是早餐时间,30分钟,早餐后又是两个小时的军姿、坐姿、前后左右转,什么小碎步、齐步走、跑步走,真不知马和尚他那个脑袋是怎么长的,一个走路还被他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接着是两个小时的什么“力量”训练,也就是打熬力气,什么举石锁、“引体向上”、“俯卧撑”,折腾个半死后,终于熬到饭点了,嗯,入营后的伙食倒是比以前在工地上强些,杂粮馒头、杂粮米饭管饱,每顿还有辣椒炒腊肉(虽然只有几片,那也是顿顿有肉啊)、一碗菜汤,想起那肥厚的腊肉,王小石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起床后又是重复上午的内容,晚饭过后,每隔一天还有老战友召集几个宿舍的人集中在某个宿舍学识字、算数、背军纪、唱军歌,每个宿舍都挂着一张大白板,每人发了三块小白板,六天下来自己学会了六十个字,从一到一百的蝌蚪文(听老战友说那叫西洋数字)自己也会写了,这方面秀才可出挑了,别人花一个小时才能完成的“作业”,他十分钟就能完成,看来回去之后之后得向他请教请教,而对面的李勇可就惨了,很多时候都是秀才和自己帮着他才能完成“作业”,想起那家伙的笨拙样儿,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听到四周只有自己的笑声,赶紧四下张望,看斜对面的李兴国有没有主意自己,一看倒好,估计是白天训练,晚上上课,都累了,一个二个都睡着了,还不时传来一两声呼噜声,一听就是李勇那厮发出来的,李兴国是这个宿舍年纪最大的,都二十了,目前是135宿舍舍长,就是十二个人中当头儿的,听说原名叫李狗子,还是马营长帮他改的现在这名儿,一想到改名,他想到自己是不是也找营长给自己改个名,这小石、小石的,听着一点也不威风,又听说马营长给老战友改的名字中间都有个“振”字,现在这批人改后的名字中间都有个“兴”字,那自己就得叫“王兴啥的”,王兴啥好呢?
想着想着,王小石也困了,打了哈欠,很快也睡着了。
这天晚上,王小石做了一个梦,梦见他穿着崭新的军装,唱着新学的军歌,穿过长满花花草草的山坡,看见山坡山正在放羊的翠花,忙整了整自己的军装,向她打招呼,接着便坐在翠花旁边和他说话,翠花编了一个花环戴在他帽子上,又让他教她唱军歌,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便跑开了,自己赶紧去追,前面翠花一个不小心摔下了山坡,自己在后面急的一声大叫:“翠花……”
突然觉得有人在拍自己,这时王小石醒了,睁开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秀才正笑嘻嘻的坐在自己面前,“梦见翠花啦,嘿嘿,来,我摸摸”,秀才不怀好意的说道,“你才梦见了”,王小石一把推开他,秀才不依不饶道:“我可听到你说梦话了,你就在叫翠花”,“你真听到了?”,“千真万确”,王小石一看四下无人,忙把秀才拉过来轻声说:“你可别到处瞎嚷嚷”,“我就嚷嚷,王小石想翠花喽,王小石想翠花喽”,说着便往外跑去,王小石赶紧追了上去。
二人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宿舍收拾收拾就准备回家去,来到营房门口,恰好碰见马旭东,忙敬了个礼说:“马营长早”,马旭东回了个礼,问他们今天准备干啥,听说他们要回家去,便点点头,正要回大院呢,王小石拦住他说:“营长,求你也给我改个名字吧”,马旭东看看他笑着说:“小石不是挺好的嘛,对了,你们村有没有一个叫白愁飞的?”,“啥,白丑灰?没有”,“哦,那就对了,我说小石,你这名挺好的,不用改,好吧,我得先走了,再见”,这“再见”也是现今栎山营的通用告别语,王小石见营长不愿给自己改名,心里不乐意,怏怏的和秀才二人向家里走去,走到家门口,原来的窝棚不见了,一座竹子搭建的吊脚楼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揉了揉眼睛,看自己没走错,正疑惑着呢,吊脚楼的竹帘子打开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出现在他面前,“妈?你怎么在这儿?”,那妇人说了一声:“石娃子回来啦”,说着走下吊脚楼,在太阳下好好端详着自己的儿子,看他一身赶紧利落的栎山营军服,身板挺直,欣喜得说道:“好好好,你到那军营才六天,倒出落成人样了”,忙拉着小石进屋,王小石进到屋里,一边把自己的帽子找地方挂起来,一边说:“妈,咱啥时候建的这竹楼?”,他妈就把建竹楼的事儿跟他说了,原来马旭东见到几十户人家还在窝棚里住着,条件差不说,关键是卫生状况堪忧,赶紧叫过高大锤,给了他一些米粮,让他组织人手给新来的住户起竹楼,这不昨天王小石家刚搭完,王小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回自己原来的衣服,把军服扔给他妈,说:“妈,你赶紧给我洗洗,明儿我还要用,对了,俺爹、大哥、妹妹们都到哪儿去”,他妈说:“你爹在高师傅窑上背矿呢,你哥在坊里跟着学抡锤,你小妹去捡野菜去了,大妹妹不在大院里帮着缝衣服吗?你没见着她?”,见儿子摇摇头,说道:“也是,想那大院除了周老爷,都是一帮女人,你一个大老爷们也见不着她”。
下午,王小石督促秀才跑了两趟山上,晚上回来时,他爹、哥、小妹妹都回来了,见到小石回来都非常欢喜,问长问短的,吃晚饭时,小石见是一筐窝头、一大碗山野菜,不由得想起军营的伙食,心想自己可得努力训练、上课,不然又得回来啃窝头了,他爹见他吃的不多,就说:“俺知道你在营房吃得好,说实在的,要不是家里缺劳力,俺还想把你哥送过去呢,现在这日子,虽然苦点,可比以前踏实多了,我和你哥白天都在高师傅的铺子里吃,你大妹又在大院吃,白天只有你妈和你小妹两张口,晚上也才四张口,这粮食可就省了很多,听说老张家现在日子过得比咱们还苦,唉,谁叫他不舍得他那三亩水田呢”,王小石知道老张家就是翠花家,不由暗暗担心起来,又转念一想自己大哥还是个光棍呢,赶紧压下那个念头,三两口吃完最后一个窝头,对他妈说:“妈,我的衣服干了没,我得赶紧回军营,迟到了要受罚的”,他妈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他说:“早干了,赶紧穿了回去吧,回去后好好干,可别给我们王家丢脸”,王小石应了一声,拿起衣服回到里屋穿好出来,正准备出发,看见自己小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里一疼,对爹娘说:“爹、妈,孩儿听说大院的学堂开了,马老爷的两位夫人亲自授课,村里十五岁一下无论男女都可入学,免费吃饭,你们干脆把小妹送过去算了,白天家里没人,妈一个人就忙过来了”,他故意加重了“免费吃饭”四个字的语气,知道他爹妈是死活也不同意女娃上学的,但能省一口饭没准能打动他们,果然他妈对他爹说:“这样也好,他爹你看……”,他爹吧嗒了一口烟,在竹凳上磕了磕,说:“成,明日就送去,小花你过去后可得仔细学,听二位夫人的话,可别让人家给送回来了”,小石看见妹妹脸上乐开了花,摸摸她的头,叮嘱几句,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