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新年到了,三十那天,马旭东给村民们又送了一些米面,杀了两头猪,各家略分一点,倒是过了一个好年,家家千恩万谢的。马旭东几个也和董家兄妹草草过了个年,新年一到,尽管天上下起了小雪,马旭东没管这些,便召集村民开始了各项建设事宜,乡亲们感激马旭东的厚恩,加上又供应三餐,除了高大锤家,倒是全家齐上阵,在张木头的带领下,砍树、平整场地、打制家具,忙的热火朝天。
马旭东事前与张木头大概商议了一下诸般建设事项,贺刚他们也开始打着走亲戚拜年的名义四处招揽学员,看自己插不上手,便带了如虎、三丫、董进三个,带着全身行头,骑着马下山去了。临走前交代如玉统管诸事,家里头还有二十多号经过半年训练的学员,加上村民,有事也大概能应付一下。走到村头外一里多路的地方,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握着枪笔挺的站在一个大石块上,旁边一颗松树中间绑着绳子,有事一拉绳子,树倒了,远处警戒的学员便会立即通知大伙儿做好准备,这消息树倒是马旭东盗用前世的故智,上去又叮嘱了一番,看这少年冻得通红的脸上的坚毅神色,马旭东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扭转马头朝山下走去。
一路无话,约莫中午时分,一行人第二次来到官渡。这一向马旭东他们到不停的在练骑马,可惜无专业人士指导,只能靠自己摸索,董进倒会一些,他原来住的盐井村经常往外拉盐巴,一去二来倒学会了骑马,可惜也只是会骑而已,离马上的战士还差得远,所以,马旭东他们目前也只是进步到骑马“小跑”的地步。
到了“悦来客栈”,梁掌柜早看到他们,忙迎到大门口,双方寒暄一番便进了店里,找张靠窗的桌子坐下,见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转念一想,这还是大年初三,难怪没人,梁掌柜陪在一边说道:“马公子这么早就下山来啦”,马旭东说:“您梁大掌柜不也大年初三就开门了嘛”,梁掌柜嘿嘿一笑说:“我这里家就是客栈,客栈就是家,没那么多讲究”,马旭东也笑了笑说:“那倒也是”,梁掌柜又面带歉意的说:“公子年前吩咐的事可惜没办成,大的没几家,都开着了,小的又不合适”,马旭东说:“不紧要,我倒改主意了,原想开个铺子也就收收山货什么的,我看您这后院倒挺宽敞的,不如就在您这儿,过几天我再派几个人,您随便找间屋子让他们住下就行了,每月给你五两银子,权作房租”,梁掌柜心下欢喜,眼下土匪肆掠,行人稀少,自己一年上头能挣五十两银子就不错了,马旭东一年的房租就六十两,嘴上说:“那哪里使得”,马旭东笑笑说:“掌柜的不要推辞,就这么定了,赶紧给我们上饭菜吧,吃完饭还要往县城赶”,梁掌柜起身就要去准备饭菜,马旭东拉住他说:“掌柜的,那姓靳的的泼皮没来生事吧”,梁掌柜摇摇头说:“自你们走后倒没见过他,兴许得了教训,不敢来了”,马旭东连忙说:“还是得注意一点儿,过几天等我的人来了,就没事了。”
吃完饭就告辞出发了,本来马旭东还想到原来的米铺、布铺瞧一瞧,一看都没开门,心想这里就是开门了存货也不多,山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自己种地、织布,有限的几个地主,需求量也不大,还是到城里瞧瞧吧。
一行人沿着靠近后江的官道往城里走,路上马旭东问董进盐井村的情况,自董进来过来,马旭东还一直没有好好问他,倒是向他请教骑马之术,也传了他“破锋八式”,董进倒是个勤奋的少年,自过来后,跟着上了几次识字课,主要精力都花在练武上了,加上吃得好、住得好,身形又壮实了不少,武艺也在马旭东几个不停的指点下长进了不少,见马旭东问他,眼里显出一丝悲愤,说道:“咱村原来是一个大村,近两百户人家,除了盐户就是佃户、猎户,村民除了这些营生,多少在山间坡地上扒拉几亩旱地,一年上头,除了正经营生,多少有些粮食糊口,自张贼七年来过后,日子完全变坏了,村里唯一的地主被他们灭了门,村民们的收获无论盐、粮食还是猎获大头都要缴给他们,上缴少了,家里主事的往往被掠去拷打直到又加倍上缴才放回,放回来的人没一个成人样的,加上又有官府催逼粮饷,最近他们倒来得少了,估计也是怕了山匪,现下的日子真真过不下去了,俺爹……”,说到这里,他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马旭东一看就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问道:“是不是被土匪掠去了?”,董进点点头,眼里含着泪花哽咽着说:“俺在山上转了十天,差点被一头狗熊伤了,总算打了双倍的猎获交给他们,接到俺爹时,他已不成人样,只剩最后一口气,过了几天就去了,俺娘本来身体就不好,病上加病,没过几天,也随俺爹去了,俺一看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听说了你们的事情,就和妹妹两人偷偷跑过来了”,马旭东点点头,安慰他道:“过一段时间,咱们找足了收手,一定去灭了这帮天杀的混蛋”,董进这时缓过来了,对马旭东说:“先生,到时一定要让俺打头阵!”,马旭东说:“好!回来后你可得加紧练”,“嗯,俺会的”。
县城离官渡也就三十来里地,一行人骑着马一个时辰就到了,来之前,马旭东他们倒好好装扮了一下,马旭东穿着周员外赠送的士子服,戴一顶唐巾,穿一件大红披风,如虎也是书生打扮,三丫、董进他们都扮成随从和书童,个个双插、长刀,骑着大马,等闲不敢小觑。
一行人在离城门约一百多步的地方停下来,仔细观察这座扼控川陕咽喉的名城:
整个城池坐落在后江东侧,周长约四里,城墙高约两丈,女墙、敌台、团楼星罗棋布,一北一南两座城门,西边紧挨后江,东边靠着大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城门口外边两边散落着一些铺子,令马旭东吃惊的的事,城墙竟然包砖了,一个正德年间新设的县城包砖显示了她的重要性,“兵家必争之地”,此之谓也,难怪张献忠第一次入川,夔州都打下来了,太平却安然无恙。
城门口两边的商铺大多是茅草顶、木板房,地上污水横流,马粪、羊粪、小孩的屎尿,恶臭不时袭来,马旭东不仅一阵恶心,两边的行人大多带着菜色,麻木的在街上行走着,看见马旭东这行人鲜衣怒马的,赶紧闪到一旁,马旭东赶到城门口,一个带一顶旧毡帽,穿一身破旧胖袄的瘦个子明军伸手拦住了他们,说道:“路引”,三丫忙上前,塞过一块碎银子,说道:“这位军爷,这位是城里周班头的亲戚,过来看他的”,他指了指马旭东,那小军掂了掂,约莫二两重,听说是周班头的亲戚,又看了马旭东一眼,见他一身士子打扮,腰间还悬着长刀,自觉惹不起,就说道:“下次记得带路引,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