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快到崇祯十一年了,前不久,在全村的帮助下,周员外办完了家里的丧事,一家人明天就要全部搬到县城,走之前,当着全村人的面将大屋赠给了马旭东,自己将带走大部分银钱和一小部分粮食,剩下的全部留给马旭东了,至于周家的田地,仍归周家所有,马旭东每年可以保留六成收获的一半,另一半由马旭东送到城里周家。
第二天一早,马旭东带着最早跟他上课的十个人来到周家大院,嗯,马上要叫马家大院了,准备护送周家一行人到官渡,本来马旭东对周家儿子家里发生了这这大的事情竟然没回来觉得奇怪,后来听村里的人说周家儿子是周员外在城里的外室生的,心里便释然了,周家将在官渡由水道去县城,一行人赶到官渡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周家大伯早就安排了几条船等着,双方正依依惜别时,周员外带着婉儿来到马旭东面前说道:“贤侄,有件事还要麻烦你了”,“周叔请讲”,马旭东有些疑惑的说,“贤侄,老夫不知道如何开口,都怪我从小惯坏了,小女看你们学堂成天上课、习武的,还有不少女娃,一直想到学堂跟她们一起玩耍,央求了我几次,老夫一直未许,这次她说什么也不上船,你看……”,马旭东瞅了瞅婉儿,见她抱着个琵琶,后面跟着个小丫鬟,眼里满是期盼的神色,便点点头,说:“周叔放心,只要婉儿不怕清苦,我自然是欢迎的,正好如玉也有个说话的人儿了,等那天婉儿想家里,我亲自送她到城里找您”,周员外一听这话,忙拉着马旭东的手说:“有贤侄这番话,老夫就放心了,贤侄,婉儿就交给你了”,“周叔慢走,一路顺风”。
马旭东一行看着船影儿不见了,便准备往回走,一边贺刚过来说:“大哥,你看现下已近晌午了,要不就在这官渡吃完饭再走”,贺刚这么一说,马旭东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就答应了,一行人就往镇上走去,前世马旭东来过官渡,与现在相比就热闹多了,现在的官渡依着后江西岸在往兴安的官道稀稀拉拉散落着几家铺子,大多是收山货药材的,又零散卖一些针头线脑、盐巴、粮食什么的,饭铺只有两家,马旭东挑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大、门口挂一个“悦来客栈”牌匾的旅馆走了进去。
一行人将骡马的缰绳扔给小二,就到店里找了一张较大的靠窗的桌子坐下了,里面吃饭的人不多,包括马旭东他们在内也就三桌,马旭东让刚子他们点菜,自己四下打量起来。
客栈分两层,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应该是供客人住宿的地方,外面还有一个较大的骡马棚,里面放着水槽,旁边堆着草料。
再看看那两桌客人,一桌坐着两个少年,一个约十七八岁,浓眉大眼,模样朴实憨厚,穿着短装,衣服上密密麻麻布满了补丁,身边放着一张弓、一壶箭、一把腰刀,对面坐着的一个略小些,倒长得眉清目秀,戴着个破毡笠,旁边放着一个打了补丁的旧包裹,两人面前只有一盘辣椒炒鸡蛋,每人一大碗饭吃得正欢,那小的不小心把筷子掉地上了,忙弯腰下去捡,马旭东一看,嘿,原来是个女的,正估摸着二人的来历,突然听到“砰”的一声碎响,又听到一声叫骂:“小二,你这酒莫非掺水了!”,扭头一看,原来是另外一桌客人,坐着四个男的,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戴一顶小帽,眉毛稀疏,一双浑浊的三角眼下长着一个大大的酒糟鼻,一把杂乱的大胡子倒略有几分气势,穿一身丝绸搭护,袖口收紧,蹬着一双马靴,另外三人年纪小一些,都是灰色短衣打扮,外罩一件棉比甲,每人腰间都挎着腰刀,只见店小二忙走过去一面赔礼道歉,一面笑着说:“这位爷说笑了,咱店虽然小,以次充好的事却从来没有”,那人一脚把小儿蹬了个狗吃屎,骂道:“狗日的,老子说有就是有,赶紧给大爷把好酒端上来,不然大爷我扒了你的皮,拆了你这家店”,那掌柜的赶紧从柜上捧来一大坛酒,放到四人桌上,向那汉子拱了拱手陪笑道:“这位爷,实在对不住,请各位尝尝这坛,小的在地下放了三年,今儿个各位的酒菜全部免费,您看……”,那汉子瞪了他一眼说道:“算你识相,呃,你这镇上有没有唱曲的,叫一个过来,给爷几个解解乏”,那掌柜回道:“回这位爷,鄙镇镇小人少,却没有做此等营生的”,那汉子又骂了一句,挥挥手让掌柜走了,见马旭东盯着他,正想发作,一看这边虽有几个女眷,剩下的几人个个身材矫健,面露精悍,腰悬长刀,倒也不敢多事,嘀咕了几句几个人便继续喝酒划拳不亦乐乎了。
过了一会儿马旭东他们的菜也上来了,几大盘辣椒炒野猪、兔子、山鸡以及山野菜,贺刚看了看马旭东,说:“大哥,你看咱们是不是也来一壶酒喝喝”,马旭东心想最近大家上课、训练、剿匪确实很幸苦,好不容易到外面来稍微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点点头说:“行吧,都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咱回去还有几十里路呢”,贺刚大喜,连忙要了一坛酒,几个人一分也就一碗,接下来喝酒吃菜不提。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位少年吃完了到柜台上付钱,那四人中的一位二十多岁的汉子碰了碰大胡子,小声说:“靳爷,瞧见没,那带毡笠的小的是个雏儿,嘻嘻”,靳爷一回头,那二人刚付完钱走过他身旁,随即在那小的身上摸了一把,然后一阵狂笑:“果然是个雏儿,哈哈”,那少女一声惊呼,少年忙把她拉倒自己身后,指着那四位说:“你们想干什么?”,靳爷一本正经的说:“干什么,想干你们”,然后又是一阵狂笑,那少年脸涨得通红,刷的抽出腰刀指着他们说:“你们、你们…”,靳爷瞥了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哟呵,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还敢在靳爷我面前刷枪弄棒,来呀,来砍,砍这儿,大爷皱一下眉就不姓靳。”说着拉住那少年的手让他砍自己,那少年激愤难当,又怕砍下去出事,站在那里进退不得,这时靳爷趁他不注意,猛的把他的右手拧到后面,卸下了他的刀,旁边那二十多岁的汉子也踢了少年一下,少年“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这边贺刚对马旭东说:“大哥,我瞅出来了,这个姓靳的是县城的一个混混头目,听说跟徐典史有些往来,经常在这一带的山里帮徐典史家里的铺子收山货”,马旭东点点头说:“刚子,不能再往下看了,你出面一趟,注意不要搞出人命”,刚子点点头,走到那桌人面前,抱了一拳说:“靳爷,都是本乡本土的,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们走吧”,那靳爷一向跋扈惯了,这时倒忘了马旭东他们这桌还有七八条大汉,酒劲一上来,又仗着徐典史的势,“啪”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你他妈谁呀,滚一边去,当心老子连你一起干了”,贺刚二话没话,一拳砸在姓靳的脸上,随即又一个扫堂腿,把他扫到在地,用脚踩着他的脸,啐了一口,骂道:“刚才敬你一声‘靳爷’算老子糊涂,没想到你腌臜泼才竟是这样的废物!”,把姓靳的左手往后用力一掰,只听姓靳的一声惨叫,另外三个正欲动手,被早在一旁虎视多时的如虎、张顺、虎子一人一个全撂地上了,这时,马旭东刚扒完最后一口饭,喝完最后一滴酒,用袖子擦擦嘴,缓缓走到四人面前,说:“各位得罪了,今儿个老子心情不错,就留你们一条小命,不过死罪免了,活罪却难逃”,说着向如虎他们努努嘴,只见如虎、虎子、张顺每人踩着一个,将三人的左胳膊掰断了,马旭东对他们的惨叫充耳不闻,望了望窗外,看到自己骡马旁边有一匹马、三头大青骡,问:“那四头骡马是你们的?”,见靳爷点点头,就说:“赶紧滚,那四匹骡马归我了”,那四人脸色一灰,也不敢多说什么,互相搀扶着灰溜溜的走了。
马旭东扶起那少年,拍拍他身上的灰说:“兄弟,没事吧”,那少年跪下来恭恭敬敬给马旭东磕一个头,说:“多谢公子搭救”,马旭东连忙又扶起他,说:“兄弟,没事,男子汉大丈夫的,就不要随便乱跪了”,又问起他们的姓名来历,原来他们是兄妹二人,父母双亡,哥哥叫董进,妹妹叫董萱,官渡西面山里盐沟村的猎户,听说栎坪村办了一个学堂,男女都收,还不收钱,免费识字习武,心里一动,便把家里草草收拾了,带了些随身衣物,准备去投奔栎坪村。贺刚拍了拍董进的肩膀说:“你小子运气好,眼前这位就是栎山学堂的山长”,马旭东笑了笑:“我就是马旭东”,那小子一听大喜:“你就是马和尚?不不,马公子,能收俺们不”,话说马旭东自来到这个世界还是习惯留短发,人多的时候戴个帽子随便遮掩一下,不过栎山学堂马短毛、马和尚杀虎、灭匪的大名已经在方圆几十里传开了,马旭东微微一笑:“当然能收,不过我们学堂上课、训练很苦的,不知你们挨不挨得了这苦”,“挨得了,挨得了,我们都是山里长大的,什么苦没吃过”,“行,就收下你们啦”,兄妹二人大喜,忙重新见过礼,口称先生,这时那掌柜的走到马旭东面前,行了一礼说:“不知马英雄驾到,小老儿失礼了”,马旭东忙说:“英雄不敢当,对了掌柜,这十两银子你拿去吧,刚才碰坏了不少锅碗桌椅,略作赔偿”,掌柜的连忙推却,最后拗不过马旭东只好收下了。
掌柜的吩咐下面的人收拾好了桌椅,又沏了一壶茶,让一行人喝茶歇一会再走,马旭东喝完一杯茶,和掌柜的聊了一会儿官渡附近的风土人情,最后对掌柜说:“梁掌柜,我看这官渡地处太平、兴安要冲,也算四川、陕西往来的紧要通道,按说应十分繁华才是,怎么如此凋敝?”,梁掌柜叹了叹气,说道:“马先生,不瞒你说,十年前,此处还算热闹,十里八乡的山货、粮食、土布、盐巴都在这儿交易,自从…”,梁掌柜又看了看四周接着说:“自从那姓徐的典史上任后,把持太平一带的山货、盐巴买卖,加上这两年流贼肆扰不断,往来行人、商人也少了很多,这好日子倒慢慢凋敝下来了,唉”,马旭东想了想,说:“梁掌柜,您帮我留意一下,看有没有比较大的铺面,嗯,能住五十人左右的,我想盘下来做些小买卖,也就是收些山货药材”,梁掌柜说:“小的铺面关门的倒不少,大的都在营业,这倒是个麻烦”,马旭东说:“不急不急,梁掌柜帮我留意着就行了,有信儿派个人到栎坪村通知我一下就行了”,“那行,我会盯着的,先生你就放心吧”。
一行人喝完茶就告辞了,马旭东几个骑马的骑马,骑骡子的骑骡子,这一段时间他们都在学着骑马,还不敢快跑,慢慢骑着还是可以的,如玉和婉儿合骑一匹母马,董萱和丫鬟翠儿合骑一头骡子,在镇上又买了几十匹灰色、白色棉布、一百斤盐巴、一些牛皮、一些药材以及一些针头线脑啥的,放在剩下的骡马身上,一行人慢慢向栎坪村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