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老妈扭身进了里屋,拉过老爸盖着被子,三下两下就把被罩拆了下来。然后又把老爸推到一边,把褥单也都拆了,扔到大盆里。
娘俩一个做饭,一个洗被单,伴随着老爸的呼噜声,娘俩聊的也挺热闹。临近傍晚,所有的菜都变成了半成品,翻炒一下就可以上桌了。
这时刘恒大也不着急了,老爸中午喝的不少,春晚开始前能醒就不错了。擦了擦手,蹲在老妈对面帮着洗被单。
“少抽点烟,这半年你这烟是成了,当着我面也敢抽了。”老妈一把泡沫乎在刘恒大的脸上,把刚点着的烟也给熄灭了,刘恒大擦了下脸,龇牙嘿嘿的一笑。变戏法似的又掏出跟烟,点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少抽点,不学点好的。”老妈这次只是抹搭一眼,嘟囔一句就没了下文。
“妈,你和我爸还是离了吧,这样凑合着过,对谁都不好,就这么互相折磨,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老妈没有说话,低着头搓着手上的被单,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盆里。离婚,不是没想过啊,想过多少次了,可是一直放不下,放不下儿子。以前每次和他爸吵架、打架,孩子在中间又哭又闹的,一说离婚就要死要活的。没想到,今天儿子居然劝自己离婚,这真的是太意外了。
见老妈没有吱声,刘恒大继续说道:“妈,你看我也不小了,什么我都明白,可以说,我就是在你们俩吵架声中成长起来的。从我记事开始,你们俩就吵,吵还不够,还动手打。你能记得你挨过多少打吗,记不住吧,我也记不住了。你们俩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与其这样折磨下去,不如分开,起码心情能好一些。”
老妈抬起了头,漂亮的脸蛋已经哭的有点变形了,满脸都是泪水。“大大,那你呢,你是想没妈啊,还是想没爸啊。”
“妈,不是我想没谁,你们都在啊,我还是你们的儿子,只是你们俩不在一起生活了。”
“离婚,说的简单,真离了,你就不这么说了。丢死人,得让人笑话死,让人讲究死。你同学要是知道了,都得笑话你,你要是挨欺负了咋办。”
刘恒大无语了,这个时代人的思想太保守了,生活不单单是为自己活,还为别人活着,舌根底下压死人,活着就怕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哎~~~长叹了口气,刘恒大沉默了。上辈子俩人离婚时,是自己刚上高中,初二下学期和初三,老妈一直都在姥姥家。好不容易被自己在中间撮合好了,接回了家,日子没好上几天,又开始了永无休止的吵架。最后终于都忍无可忍了,才办理了离婚手续。
床单和被单都搭载了土暖气上,老妈打抹打抹手,看了看四仰八叉的老爸,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去看电视了。
刘恒大搬过一个小板凳,就坐在老妈的腿边,枕着老妈的大腿。感受着妈妈有些拉脸的手,真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永久的停留在这一刻。电视里演的是什么刘恒大不知道,满脑子的都是幸福感,好久没有枕着妈妈的腿了。多久了,二十多年了吧,记不清了。
父母离婚后,自己赌气搬了出来,自己一个人住,那时不理解老妈,每次见到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无数次的伤了她的心。
“大大~~给爸倒口水喝。”
老爸醒了,刘恒大闻言起身拿过凉好的凉白开,满满的一大搪瓷茶缸。老爸接过茶缸,咕咚咕咚的大口喝着,能有小二斤的水,一口气喝的所剩无几。
这一幕刘恒大也经历过无数次,每次老爸醉酒醒来,都要喝上一大茶缸的水,还得是凉水,温水都不行。
“啊~~~~~~”喝完了水,老爸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字型的又躺在炕上。躺了一小会,这才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老妈。“你回来了。”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老妈瞥了一眼,没搭茬,继续看着电视。
“爸,你饿不,饿了我做菜去。”
老爸揉揉肚子,咂吧咂吧嘴,这时的表情才恢复了正常,看来是彻底醒了。这个肚子啊,你不说他还真不饿,你一说,他就给你来脾气。这不,老爸刚刚彻底醒了,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叫声。紧接着,老妈的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得嘞,爸你洗把脸,我去做菜,马上就好。”
这情况不用说什么了,刘恒大扭身钻进厨房,不大一会就传来炒菜爆锅的声音。
六个菜一个汤,老妈一看有些不高兴,“大过年的,怎么能出单呢。”说完到厨房里寻摸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可以做菜的东西。最后干脆拿了两根葱和一碟大酱,勉强算是一个蘸酱菜。
冷着脸进屋,葱和碟子往桌上一扔,张嘴就数落老爸。“就你非得卖那点货,你看看,这有什么菜,鸡没有,鸭没有,虾没有,就有条鱼,还是条小的。这年过的什么意思,怎么就差那么点钱了,你搬钱眼里住得了………”
刘恒大忙拦住老妈,不让她在继续说下去,不然一会老爸不用喝多了,今天的这场架就得提前爆发。
老爸也大概觉得有点理亏,没有回嘴,只是拉着个脸子,阴着脸刮胡子。
此时的天已经全黑了,中央一套的天气预报也早就播完了,焦点访谈节目也已经接近了尾声,全球收视率最高,收看人数最多的节目,春晚,马上就要开始了。
招呼老爸老妈坐下,刘恒大这辈子唯一一次没有饺子的年夜饭,开始了。
刘恒大不想劝老爸不喝酒,知道,劝也劝不住。给老爸倒了一杯白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自己这杯要倒满时老妈就伸手过来抢。
“小孩子喝这么多酒干什么,你还能学点好不,这烟成了,酒也喝,烟酒全来,你不想好了啊。”说完,又看着老爸,“就你,没个好榜样,一喝就多,喝多就耍酒疯,儿子都是和你学的……”
刘恒大忙打断老妈的话茬,“妈,没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别说了,咱一家三口消停的吃顿饭。”
老妈这才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瞪了一眼老爸,不说话了。给老妈面前的杯里也倒了一点,刘恒大举起了酒杯。
“爸、妈,我敬二老一杯,这一年你们辛苦了。”没有多说,刘恒大喝了一大口,一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胃,长长的呼了口气,嘴里的火辣感这才舒缓了一点。
“慢点喝,70度的小烧,劲大。”听老爸这么说,刘恒大可吓了一跳。特么的,70度的小烧,都能当酒精用了。
吃了两口菜压了压,缓和了一下,又端起了酒杯。
“爸,妈,今天我有点话想说,话中听不中听,您二老也别介意。”刘恒大顿了一下,看了看父母,见都没有什么意见,继续说道。
“这次生意是亏了,亏的挺惨的,血本无归,还欠了不少外债。爸,我希望你不要灰心,别埋怨别人,生意亏了就是亏了。重打鼓另开张,咱重新再来。欠的钱您也不用愁,又不是别人的钱,你外甥女婿的钱,咱慢慢还呗。”
“妈,您也是,以后少咬点尖,平时少唠叨一些。我爸要是生气发个火啥的,你让一步,别老呛着硬顶。有什么事,等过了气头,商量着来。我都这么大了,这么多年了过来了,你们俩还没吵够啊。我这个旁观的都看够了,别再吵了。”
老妈作势要说话,刘恒大忙伸手止住,“妈,甭管你同意不同意,先别反驳我,过后自己想,想通了,这个日子还能过,想不通,还是我刚才和你说,早点办了算了,别互相折磨了。”
“还有,爸啊,你的脾气得控制控制,也不让你改,控制一下就行。喝多了就找茬撒气,这不太好,酒量不好就少喝,差不多就行了。还有你爱动手的毛病,吵架就吵架,别动手打人,自己的媳妇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撒气的。我…”
刘恒大突然停下不再说话,他感觉到自己语气逐渐有些硬,说话也开始有些冲,现在的自己只是个14岁的孩子,在父母面前说话可没这么硬气过。
“哎~~~我最后一次努力,您二老自己想想,如果能都改改,好好的过日子,家和万事兴,咱家的好日子在后面呢。如果不行,我也不在参与了,你们俩自己处理吧,我不管了,也管不了。”
说完,一口喝干杯里剩下的大半杯白酒,辣的他龇牙咧嘴的,泪水泉涌一般的流了出来。
老妈连忙夹了两片肉塞进刘恒大嘴里,“你疯了,这酒是这么喝的吗,哪能这么喝,恶心不,不行去吐一下吧。”拍打着刘恒大的后背,帮着他顺气。
老爸则坐在一旁,皱着眉头,抿了一口酒咂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