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下不安》 第十四章南夷人

    今日城东张老爷家中重嫡孙满月，张老爷很高兴，免了佃户租户一年的地租，所以大家都去张老爷家做帮工了。家中本就不富裕，而且安儿每月的药钱也不少，若不是雅娘心灵手巧能织布染布卖些钱，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安儿去城了买好了药，也要去帮忙的。

    刚走出店铺，便听见有人惊慌失措地喊“南夷人打来了”、“快跑”之类的话语，街上早已是混乱一片了，人们的神色都是惊恐、担心，远远望去，还能见着刀光，南夷人已经出其不意地攻入了城，如今正在烧杀抢掠。

    这种情形若是不跑也是无药可救了，安儿想着娘亲还在城东呢，一定得去找她。

    可到了城东，才发现这里早就变成一片废墟了，张老爷的府邸也给烧了一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啊！可怎么找也找不到娘亲，虽然知道自己娘亲的武功高强，但见不到她还是担心啊。

    背后传来一声惨叫，安儿回过头去，只见雅娘拿着刀，稳稳地插在一个面目狰狞的南夷兵身上，而南夷兵也砍了她一刀。雅娘刚从小巷里拐出来，看见一个南夷兵正举刀往安儿身上砍去，便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后边。

    “娘，娘！”安儿捂着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可哪里挡得住啊！

    “安儿，答应娘，要好好活下去！”雅娘知道自己不行了。

    安儿早已泪如泉涌：“娘，我们一起好好活着，安儿不能没有你。”

    “我的使命就是让你平安长大，但我身受重伤，可能熬不下去了，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她紧紧地抓着安儿的手，毕竟，她不想放手，但最终不得放手。

    眼看着雅娘一口又一口地吐出来的鲜血，安儿只好含泪答应她了，“安儿答应娘亲一定好好活下去。”

    “公主说……说要雅儿好……好照顾小……小公主、让她平平安……安长……长大，安儿……你一、一定要平安活……”话还没说完，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事到如今，安儿什么都答应她了，为了让她安心地离开。

    很快，这里只有安儿一个活人了，血迹和昨日黄昏的红霞一样刺眼。

    现在、现在要怎么办？娘亲死了，自己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啊？

    对！雨巷！去找壹白哥，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可是等她到了雨巷后发现这里也是一片狼藉了，到处都有人哭爹喊娘，但她根本找不到洛壹白。赶到程羽家，他家给南夷人烧得只剩下一片灰烬了，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不幸的是，安儿随着人群逃跑的时候被南夷兵抓起来了，押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那里还有很多被抓来的人，但没有一张是安儿熟悉的面孔。

    约是子时便有一个南夷大将带着人过来，押着几千个俘虏回去南夷了。德明郡距离南夷人的边界不太远，有三天的路程便可以到了。

    安儿跟着大部队走着，看着那些拿着鞭子抽人的南夷兵，想起雅娘惨死的模样，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在路上，安儿看到了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场景，她前面的那个年轻姑娘被那些南夷兵拖出去，活活打死然后把她煮来吃了，那些人竟然还吃人肉，竟没开化到这种地步，安儿不忍在看下去。

    羽哥哥，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的吗？安儿如今很害怕，很害怕，你在哪里啊？羽哥哥……

    三天之后，安儿终于来到了南夷，她和十几个人被关进了一个不大的木笼子里，安儿在这里过的是非人的生活，那些南夷兵像对待牲口那样对待他们，给的食物非常难吃量又少，笼子里的人要靠抢才能有得吃，安儿虽然抢到，到结果是换来其他人的殴打，安儿想反抗，但自己又如何打得过那些年轻力壮的同笼人。看见那些被拖出去的人从来没有回来过，她不知道是被杀了还是被吃了，她每日便生活在这种恐惧与悲伤中。

    那日，安儿被人拖了出去，手臂上被南夷人用铁烙烙上了一个记号，之后被带到一座高山上，此山三面临崖，是南夷人眼中的圣山。安儿旁边约有十几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小女孩，每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手拿鞭子的人，前面还有一座高台，台上的那个人用南夷语在说话，看样子是在祭祀，高台上的狼旗每挥动一次，旁边的那个人便拿鞭子抽打一次。那个高台上，似乎有一个人很像齐木，安儿想木儿哥怎么会在那个地方，人有相似罢了，身上的痛也让安儿不再想高台上是不是齐木了。

    祭祀完毕，那些南夷人全部迅速离开，两刻钟之后便只剩下那十几个小女孩了。

    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把人带到这里之后就不管了，按照南夷人血腥暴虐的习性，他们会这样好心？

    果不其然，南夷人走后不久便响起一阵阵的狼嚎声，虽是白天，但还是瘆得慌。她们当然害怕，都挤在一堆，想寻找出路的她们见到的都是悬崖绝壁，根本就不可能有路出去。看着那一只又一只的恶狼围上来的时候，绝望已经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狼群已经展开攻势扑上来了，霎时一片悲喊声响起，狼一口咬住了安儿旁边的那个女孩，安儿吓得瘫坐在地上，另一只狼扑上来咬安儿，安儿被扑倒，但没有咬到她，安儿紧紧地抵着狼那锋利的牙齿，狼爪已经深深抓进她的肩上了。

    她很害怕，自己答应过娘亲要好好活下去的，怎么能在这个 地方丧命呢？母亲大概也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吧，还有羽哥哥、壹白哥，他们也希望自己活下去的吧，但如今这个形势，自己很难活命了。

    身上的痛越来越厉害了，安儿的脑袋也开始发胀，那只狼的口水都滴到他的脸上了，但不能就这样死的念头却越来越明确，她猛地一转手，偷了狼的空，一把咬住狼的脖子，狼痛得嚎叫，安儿扔开它，她的嘴里都是狼血，很腥，她站起来，看到旁边的人已经被狼咬住了脖子，她发疯似的抓起那只狼，那只狼仿佛吃了一惊，转过头来欲给安儿一口，安儿急忙将它摔在石头上，正好摔中了脑袋，那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安儿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又有一只向安儿扑过来，咬住了安儿的左腿，安儿顾不得疼痛，趁势用拳头从那狼的中间打下，那狼傲叫一声，放开了安儿，安儿提起右脚将它狠狠踢飞。

    现场除了安儿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够站起来了，安儿被狼围了起来，她只能一步步往后退去，她怎么可能打得赢那么多的恶狼。

    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了，安儿看了一眼悬崖，看来自己怎么都是逃不过了，忽然，一只狼向她扑来，她失去平衡，往后倒去，就这样掉了下去，当然，那只狼也掉了下去。

    既然要死了，下落的安儿看着那渐远的崖顶，其实她的内心一只有个声音说：“不能死，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