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贾琮伤已大好,就去赵姨娘的院子里瞧了贾环一趟,见其已经逐渐恢复,说了一会话后又去访了贾兰一趟方回,并不把贾母的‘禁足令’放到心里,下人也不敢阻拦。
转眼便到了四月,此时贾环的伤也已痊愈。和贾琮、贾兰二人也时常在园中游玩,但远远的避开宝玉,毕竟谁都不是受虐狂,贾母的禁足令也已形同虚设,只是本人不知罢了。
这日,正在园中游玩的三人见一名小厮匆匆而来,说是两位老爷让三位哥前往前院大厅,问什么事,小厮道徐先生归来,让三人前去作陪。
说起徐先生,就要从四年前学堂打闹事件说起。
当日事发,贾母见宝玉双眼青肿,又恼又恨,便逼迫贾政、贾珍处置闹事顽童。但学童都是同族之人并一些亲朋旧友家的孩子,就为一个宝玉把这些人都给得罪了,两人自是不肯。贾母又闹了回收拾东西回金陵的把戏,二人无法只能答应下来。回头便找了借口收拾几人后便糊弄过去了。二人又见家学闹得实在不像样子,就让代儒荣养并找到了来京城游历徐先生授课。徐先生自是不肯,百般推脱,直到贾赦这个混不吝的出面,死缠烂打的方才答应下来。
徐先生出身寒门,然学识渊博,据说当朝首辅李相公、威名远播的忠肃王爷都时常向他请教学问。听闻徐先生归来,三人自是喜不自禁,随小厮匆匆而去。
待到大厅,三人向贾赦、贾政、徐先生行了礼后就恭敬的站在一旁,全无平时顽劣样子。徐先生同赦、政二人谈了会话后就考察了一番三人功课,并不拘泥于书本,朝堂之势,地方风情都在考察之列。
“当今天下,朝堂之上李相公、肃王之争日趋火热,地方亦有动荡之势,汝等如何看待?”
“回先生,学生认为地方之势不过小癣。朝堂之争肃王优势较大。”贾兰答道。
“为何?”
“学生认为今天下承平,地方上即使有些动乱,然世家门阀不会坐视不理,不足担忧。朝堂之上李相公虽有经国之才,然不过举人出身,威望不足,士林多有不服。而肃王威名远播,在军中势力不俗,又有宗亲亲贵支持,故胜算较大。”
“学生认为恰恰相反。肃王虽为英杰,声望日隆,然当今亦忌惮之。当今现已年近五十,而肃王三十许,为防其去后肃王篡位,必欲除之而后快。而李相公虽威望不足,然其门生多为务实精干之人,再有当今支持,未尝不能胜出。”贾环提出相反的意见。
“琮哥,你的意见呢?”见贾琮并不回答,徐先生点名问道。
“回先生,学生认为朝堂之上乃两败俱伤之局。今天下格局,不再朝堂,而在地方。”
“哦?!细细道来。”徐先生觉得贾琮的观点很新鲜,不由提了几分精神。
“前些年锦衣卫缉拿天下,虽有成效,然效果不大。英杰智谋之士大多隐匿乡野,或投入权贵世家保命,等待时机。这些年朝堂策略亦有所失误,不给这些人一丝一毫生机,故这些人对朝廷大多是憎恨的。一旦地方出现大的天灾,亦或人祸,必定蛊惑百姓,揭竿而起。再有,世家之野心亦不可小觑,焉知他们不想更进一步或化家为国。故只会在背后推波助澜,阻挠朝廷。一旦到了那时,必定天下大乱,故无论朝堂之上谁能胜出,在大局上都已是败局。”贾琮娓娓道出自己的观点。
“那你认为最先乱的会是哪里?”
“豫、雍、荆三州之一。豫州居天下之中,乃首要腹地,自古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说。再说自古以来,天下之乱都从这里开始。陈胜、吴广、赤眉、黄巾、瓦岗、黄巢乃至元末的红巾军、前朝末年的农民起义全都由豫州或附近郡县开始或成势的。
再说雍州,自古得雍州者可称王,秦、汉、隋、唐莫不如是。以黄河天险、凭潼、函之固,只要驻扎一万军队,任你十万大军也插翅难飞,到时只能望关而叹。
荆州地处长江中游,三江交汇,控之可东瞰江东、南觎湘、广,北望中原,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故学生以为左右天下格局者,在此三地产生。”
“江东历来富庶,益州乃天府之国,怎不见你说这两地?”
“江东富庶不假,然其乃朝廷粮税重地,一有动乱,必是大军压境。且居江东者,多为偏安之人,自不足为患。益州虽天府之国,进难出亦难。古往今来,除了汉高祖刘邦,没听说过又有谁能成大势的。此地可为诸侯,影响不了天下大势。”
“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贾琮,将来中兴贾府者,必此子也。”先生频频点头,笑着对贾赦、贾政二人道,满意之色溢于言表。
“先生过誉了,此乃小儿之见,万不敢当先生之见。”贾政客气道。
贾赦就不那么客气了:“我说二弟,我觉得先生的评价到也中肯。再说,先生又不是外人,跟他还客套什么?是吧,先生?”转身看向徐先生。
徐先生对贾赦的惫赖性子也是领教颇多,知道他的性格就这样,不在意的笑了下点头称是。贾政却是满脸尴尬,摇头苦笑。
“琮哥已可出师了。环哥、兰哥也不错,只是长期拘于府中,见识难免偏颇,我看所性放开,出去长些见识也是好的。正好我也在贵府叨扰了几年,正欲周游天下,不如就让三人随我一同外出游历一番长些见识吧。”
赦、政二人劝了一番,见徐先生执意要走,只能点头答应。贾琮三人自是喜不自禁。
众人或伤感或高兴,却不知在门外恭候的一名小厮听到贾琮的话后,眼睛里闪出一道精光。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贾政便命人摆酒为徐先生接风洗尘。席间又不免谈论考较,自是不提,直到未时酒席方散,贾府众人送先生出府后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