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书房里反复踱步。
时钟响了十二声。
我想:十二点也是零点,为什么响十二声而不是响零声?哦,零声是不能响的。时间是什么?时刻是什么?它们是事实存在的还是人为认为的?它们的意义是什么?时间的初始是什么?时间的结局是什么?
我看着桌上的日历,上面写着“大唐鸿华5年12月25日,圣诞节。”
我想:圣诞节是什么鬼?为什么人们从来不过这节?一个不过节的节算什么节?
我撕掉它,但“大唐鸿华5年12月26日”的字样出现了。
妈的,又是一天!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缝隙。
睡不着。
不想睡。
想着小时候的事。每次我干了坏事,爹娘打我的时候,我就想:时间早晚会过去,你爱打就打,爱骂就骂,我一睁眼一闭眼,第二天就到了;到了第二天,我就把它们全忘掉,就像做梦。
哎,小时候多好,不用负责。
可是,明天,哦不,今天这一大白天,我怎么过?
那人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的移情能力没错,他没骗我。那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做了一夜噩梦。
早上醒来,我大汗淋漓,想着噩梦的细节;我穿衣服的时候,噩梦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我穿完衣服,只记得五个字——“我做了噩梦”。
我想:既然忘了所有细节,那我怎么知道我做了噩梦?
突然想到:一个最恐怖的噩梦依然在现实中环绕着我——昨天那个自称我堂兄的人讲的什么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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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屋子,看着外面一派热闹的景象。要过年了,每个人都很兴奋,人人贴着对联,挂着灯笼,说着笑着。
赵乾坤一家也来了。
那可真是一大家子——赵乾坤和他的五个老婆,一堆儿子女儿;赵星月和赵大阔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他弟弟妹妹的男人女人儿子女儿;一堆丫鬟仆役;一堆“朋友”。
张家庄的其它人也来张氏家府巴结着。
他们恭维着不知所谓的恭维,回忆着不知所谓的回忆,许诺着不知所谓的许诺,展望着不知所谓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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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爹。
我:“爹。”
爹:“大牛啊,你看,今天多热闹啊。”
他的眼睛闪烁着。
我:“爹,昨天有什么外地人见你了,是吗?”
爹:“没啊,不记得,没见什么岭南人。”
我:“我没说他是岭南人。”
爹眼睛看着外面的人们,说:“大过年的。”
我:“他对我说了一些事。”
爹不说话,眼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地好脏啊……”
爹用脚踢着地上的鞭炮碎屑。
他踢着走了,越走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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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椅子上,心境安静得如同创世之初。
我说:“把昨天那个人叫过来。”
洛北张氏家府最里面有一个庭院,院子中央是一个大圆桌,圆桌是一个太极图,白色是大理石,黑色的是黑曜石,精美得不似凡物——爹买的,花了几万金。
我坐在黑色的凳子上、黑色的桌面前;他(哦,他是我的亲堂兄,他叫张华)坐在白色的凳子上、白色的桌面前。
两人就像在镜子内外。
我:“给我说说三十五年的事。”
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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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岭南省府广州,有一家叫广州张氏的士族,据说是大民皇族的后代——注意是“皇族的后代”而不是“皇族”,因为改姓的人是不能自称“皇族”的。
据说张氏往上几十辈是大民开国皇帝的某个庶子。大民被大明灭国的时候,大民皇族全被灭族;因为“皇族的后代”张氏已经不姓国姓“辛”也不是“皇族”,所以免于此难。
但他们不服气,跟大明闹事,结果被赶到广州。
他们在广州繁衍了五百年。
三十五年前的广州张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家几十口人。他们虽说地位不低,但很穷,人丁不旺,属于祖上阔过但现在没落的旧士族。
这其中有一个叫张永的中年人,不是家主,不是世子,只是一个分支。张永深信一件事——大民灭国五百年后会出现一个神子,推翻大明,重建大民。
张永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张优,一个叫张良。张优从小到大都文武双全,而张良从小到大都顽劣不堪。
那天,张良和张永大吵一架。
张永:“废物!没信仰的东西!天天吃喝玩乐、吹牛皮!你哥哥都两个儿子了,你不结婚不生孩子!要你何用?”
张良:“我是干大事的人,怎么会被老婆孩子束缚着?!”
张永:“你能干成什么大事?!没用的东西!”
张良说:“我要去外地闯,找到神子,然后跟着神子推翻大明,重建大民,开启天启。”
张良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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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家的身世。
张良就是张良骏。因为大民都是两个字,大明都是三个字,因此张良改名张良骏。
这就是我爹张良骏的故事。
张华激动地说:“了不起!一个岭南人,千里迢迢跑去内地找神子,推翻大明,复辟大民,这是什么精神?勇气!信仰!奇迹!你知道你们完成了什么奇迹?!那可是鼎盛时期的大明啊,大明禁军只用一上午就解决了‘八王之乱’!你爹没推翻大明,但你办到了!你跟着刘兴朝灭了大明!你现在是中原巡抚,人们都说你的洛阳军实力不在长安禁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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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那些拍爹马屁人说:“去给我把我爹灌醉。”
那些人说:“不敢不敢。我们以后不敢了。”
我:“你以为我在开玩笑?今天我爹不醉,你们全要死。”
——爹对他们说:“哎,不喝了不喝了,昨天喝多了。”
但他一会儿就喝醉了。
我继续和爹喝酒。
爹:“我以为你不喝酒。”
我:“喝酒是为了献媚。我是中原老大,谁敢逼我喝酒?”
爹嘿嘿笑着。
我:“你是我爹,你比我大,我当然要陪你喝酒。”
爹又喝了好多,醉醺醺的。
他的眼神又自信起来。
嗯,理性已经丧失。
我:“你在广州长大呢?”
爹迷迷糊糊地说:“哎,别提了!”
我拿出了张华给我的《中华书》。
爹眯着通红的眼睛看着那书。
他:“哦,这书啊,我记得呢。嗯,我都记得呢。”
爹摇头晃脑地背着《中华书》,他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背的是:
第一卷:神书
第一章:神创世纪
第二节:
第一天,神说,要有光。于是虚无之点暴涨。光诞生了,时空诞生,时空萦绕,时空一体,光照亮了一切。宇宙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迄今四百亿年,仍在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