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多年不天天上朝了,而且连续六个月没上朝了。这次一看,朝臣又换了一批。人人都知道朝廷倾轧,但还是不停前赴后继地倾轧,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会倾轧别人。
朝会一开始,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就问我:“张名,他们说你不管商业教,不遵守《流程》,是不是这样?”
我:“谁说的?让他出来对质。”
我四下看着,没人有什么异常。
皇帝:“你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
我:“我只控制着长安一个城啊。中原六亿人,十年前朝廷就控制不了了。我说话他们也不听,中原人太狡猾了,他们什么都不信。”
皇帝:“中原到处是逆贼、邪教!饿殍遍地!你那么多军队!你不管谁管?你是中原巡抚,中原不是你管?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
我:“我一直管着啊!上个月我杀了一百个崔继财呢。”
皇帝:“我不是说邪教!我说的是《流程》!”
我:“我看不懂《流程》是啥玩意儿。而且好麻烦的!中原六亿人,怎么执行什么《流程》?朝廷派给我十二亿军队,我两个人盯一个人,保证完成任务。”
张强生:“你是不是不相信《流程》《大唐经济法》的正确性?”
我:“你相信《流程》《大唐经济法》的正确性吗?”
张强生:“这是皇帝批准的,我相信皇帝。”
我:“皇帝相信你们,你们相信皇帝,这他妈是个死循环!”
杨晨臣:“好啊!你敢当众说脏话!”
我:“胡说!我说什么了?”
杨晨臣:“你说‘他妈’。”
我指着他的鼻子:“你刚也说了!你说了脏字!你谋逆!”
杨晨臣:“我是学你的。”
我:“你不学好!你这是自甘堕落!”
杨晨臣:“是你说的。”
我:“你的眼睛怎么能总看着别人?!你的素质呢?孔子曾经曰过:慎独。你知道什么是‘慎独’吗?你好自私!”
杨晨臣:“‘慎独’什么意思?”
我:“你连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天天在朝廷上干什么?!”
张强生:“够了!你们别闹了!”
杨晨臣:“我怎么闹了?!”
张强生:“你是中原巡抚,中原的事你不负责谁负责?”
我:“负责?我怎么负责?!”
卢子罗上前:“中原饿殍遍地!因为他一点不按照《流程》实施……”
我:“说不定按照《流程》实施了,死得更多。”
张强生:“你还是不同意《流程》。”
我:“我不知道真假……因为……我不知道真假……谁知道呢……但是,我们什么都不管,这样不就不用负责了。”
张强生:“好啊!你承认了!你不负责!”
我:“什么叫负责?死亡是最大的负责——但死亡了就能负责吗?我又不信佛教,我才不信下地狱一万辈子呢。”
卢子罗:“什么意思?你宁可死也不想负责?”
我:“这样说吧——我真不知道《流程》的对错。但我认为,假如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么我们就不用负责。”
卢子罗:“饿死那么多人。”
我:“管我屁事。”
这话一说,大殿里所有人都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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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够了!举个例子,一列火车开过来,有两个岔口,一个岔口两个人,一个岔口一个人,而你只能救一个岔口的人。你们会怎么办?假如是我的话,我就不管,谁爱死谁死。”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说:“我会救那两个人。”
好多大臣也说:“一样。”
杨晨臣:“我都救!”
我:“我绝不会管。这就是责任与行动的统一性。无论你救哪个,你都是杀死另一个。”
皇帝:“你怎么能这样!”
人们指责我。
杨晨臣:“你也配当中原巡抚?”
东方永义说:“我大哥说你道德沦丧,原来是真的!”
我继续说:“我们接着举例子:两个岔口是不同的人,比如男人女人,怎么办?”
张小娥:“救女人,因为女士优先。”
几百个男人有点生气,但似乎为了风度忍了。
我问她:“一边是男人,一边是妖人呢?”
张小娥:“当然是男人!妖人太恶心了!”
我:“妖人比男人更像女人,你怎么能说妖人恶心?妖人有女人的特征,起码比男人更像女人,而你却选择男人,这说明了你才‘反女人’!”
张小娥:“你在胡说什么啊!你敢说妖人不恶心?”
我没理她,继续说:“我们接着举例子:两个岔口是不同的人,比如一个是小孩,一个是大人,怎么办?”
人们都说:“大人!肯定是大人!”
儒教副教主孟华建:“小孩!我以儒教的名义宣布,救小孩才是伦理!”
我:“老人和大人呢?”
人们继续大吵。
我:“怀孕的女人和男人呢?”
人们吵得更大声。
我:“京畿人和外地人呢?”
人们更吵。
我:“南方人和北方人呢?”
人们打了起来。
我问:“一边逆贼一边良民呢?”
人们异口同声:“当然是逆贼死!”
我:“如果逆贼是裹挟的?”
人们:“不用死。”
我:“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被裹挟?”
人们说:“你傻啦?被裹挟的自然都是被裹挟的,没裹挟的自然都没被裹挟!”
我:“我们接着举例子:两个岔口是不同的人,比如一边是十个人,但都是弱智,另一边是一个人,但却是智者,怎么办?”
人们吵开了。
卢子罗:“制定规则,把他们都量化成数字!智商按数值来计算,老少也按数值,忠奸也按数值,男女也按数值!”
我:“规则呢?你说是男人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卢子罗:“一切以大唐利益为重!哪个对大唐好,哪个数值就高!比如壮年比老年数值高,能生孩子的女人比不能生孩子数值高!”
我瞠目结舌:“你这都能量化?!”
人们对卢子罗称赞有加。
我:“我好奇,你是怎么量化的。比如说,性别和年龄的加成比是多少?”
卢子罗:“不同特征之间的换算率全部用试验证明!”
我:“那我就说说同等条件下的。比如,老年人和成年人的换算比率是多少?”
卢子罗:“老人算05个人。”
我:“多少岁算老人?五十九还是六十?”
卢子罗:“当然是六十!”
我:“六十岁的老人和六十一岁的老人呢?”
卢子罗:“他们自然是不同的,可能一个是05,一个是055,一切都要靠计算!”
我:“太监算不算1个人?”
卢子罗:“不算,因为不能生后代。但是,某些太监有智商数值或忠诚数值,就可能比别人数值更高,因为,我们一切以大唐为重。”
我:“怀孕的怎么算?”
卢子罗:“算15个人。”
我:“《大唐律法》说,不是所有孕妇中的胎儿都算人。”
卢子罗:“怀孕四月以上的算人。比如怀孕四个月的是11个人,五个月是12个人。”
赵普民上前,说:“律法该改了。怀孕三月就算。而且——我发明了克隆术,用头发制造人。”
我:“很好,传说中的克隆术,很厉害。既然头发也算人,长发是不是比秃子更算人?因为可以用头发克隆人啊!比如世界要灭亡了,我们从一头秀发中克隆出全世界——那么,多少根头发算长发、算秃子?一根头发算秃子吗?两根头发?一百根?一千根?秀发的是不是比短发的多算人?胡子算人吗?腋毛呢?体毛呢?鼻毛呢?你怎么量化它们?”
人们吵着。
卢子罗:“我把它们全部量化!”
我:“你学过量子学、弦子学、模糊学、博弈学吗?你把它们都量化?比如,控制火车的装置是一个量子装置,或者是一个因果装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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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够了!张名!你闹够没!你不要强词夺理!你在瞎比喻什么,天下能跟火车比?”
我:“我只是指出来,卢子罗连最简单的火车怎么开都算不清,还算什么天下的经济!几十亿人比一列火车简单?!”
皇帝:“你是不是不想干?那就吕承景负责这事!”
我:“好啊,我也是这样想。”
张强生:“得派人监督。”
我:“好的。”
张强生:“不能信他。这么痛快,肯定是假的。”
我:“你敢污蔑皇帝的英明打算!你谋逆!”
张强生:“吕承景搞不过他的。”
我:“你污蔑皇帝的眼力。你谋逆!”
张强生:“他的军队太多。”
我:“我的军队不是我的军队,是皇帝的军队!你敢污蔑皇帝的军队!你谋逆!”
皇帝:“通知吕承景,这事他负责。你们吵就下去吵!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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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张强生对我说:“我的情报遍天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玩什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把戏。”
我:“我的理想大到你不可想象。我思考人生意义的时候,你还是液体!”
张强生:“皇帝都不相当,你想当神?”
我:“我说了,我们没有共同语言。语言是沟通的障碍,而不是沟通的工具。我们的语言只是自我的语言。”
张强生:“你这个混蛋!不装逼会死啊?”
我看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恨我,嫉妒我比你聪明?嫉妒我比你自由?嫉妒我比你辈分高?”
张强生:“你杀了钱照定!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我:“天!我想了一万个想法,没发现是这个!你开玩笑还是当真?我觉得‘忠诚’不是你的品质啊?”
张强生:“这跟忠诚无关。”
我:“那是什么?”
张强生:“你别管。”
我:“我告诉你吧,你只是他的过渡!他已经要亲自当内廷老大了!你只是工具!我甚至还听说他要杀你。告诉你吧,是我救了你!”
张强生:“我知道。我告诉他,我会帮他一统天下,然后我就受死。”
我:“你总说‘认知’和‘自我认知’,你的‘认知’没错,但你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意识’出现错误。他要杀你,你还帮他?”
张强生:“什么是真正的‘自我意识’?真正的‘自我意识’就是:消灭‘自我意识’。‘自我’只是一种幻觉,**的幻觉,**欺骗精神的幻觉。在我的‘自我认知’中,我的理想超过我的肉身。我不是自我,我的理想才是。”
我:“妈的!你有什么理想?!”
张强生:“神的力量。”
我:“没有神!”
张强生:“钱照定说,我们会一统天下,就像神。我信任钱照定,而你杀了他。如果他不死,我们早就把所有的逆贼打成屎了!”
我:“妈的!不是我杀他!我被洗脑了!知道吗?!洗脑!无名控制了我!是他让我杀钱照定的!我根本就他妈不知道为什么杀他!我现在一直在后悔……虽然我不承认我后悔……”
张强生看着我:“你认错了?如果你效忠我……”
我对他竖起中指:“我说了,我不承认我后悔。你去死吧!”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