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明想改名“李忠唐”。
因为人们一开始说大唐灭大汉给大明报仇,但后来居然成了大唐直接灭了大明和大汉。
人们还说:“他叫李忠明,可见他爹忠于大明、背叛大唐,可见他们父子谋逆!”
人们好几次把李忠明抓进衙役,要不是他爹是名人,他父子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李忠明去了长安皇家户部。他在门口信访室说明了来意,卫兵说:“大唐不许改名!”
李忠明失望地走了。
他刚走两步,一旁一直瞅着他的老头儿说:“你,想改名?过来!”
李忠明过去了。
老头儿:“你想真改还是假改?假改的话,一个金元加一个银元。我给你一个户籍证;真改的话,一百一十金,朝廷都查不出!”
李忠明怀疑地看着他。
老头儿:“我是证件帮的,证件帮从不骗人!假改的话,我就给你一个假证,你不干坏事的话,朝廷绝对查不到你;真改的话,我就花钱从皇家计算机中给你改资料。皇家计算机这玩意儿知道吧?我看你也像长安大士族,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大钱给朝廷,小钱才是我们的。”
李忠明倒也听说了。他以前觉得这是污蔑朝廷,但此时看到围观的衙役露出神秘的微笑,他就信了。
李忠明当场拿出一百一十金。
十分钟后,李忠明成了李忠唐。
事后,李忠唐特意找关系查了下。他发现,他真成了李忠唐,他人生的全部三十年都是李忠唐,一直都是,怀孕证、出生证、小学毕业证、小二证……全都是李忠唐!
他爹李爱皇见人就说:“我三十年前就给自己儿子起名叫李忠唐!可见我多么爱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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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唐成了李忠唐后,一直想要精忠报唐。
此时江南之战正酣,唐军围攻襄阳。襄阳早就被攻陷了,而且一直被攻陷了两个月,现在马上就要真正被攻陷了。
征北军按捺不住,也要发挥余热,给天下新兵蛋子做榜样。
征北军到处收“讨逆费”,作为他们出兵的费用。
李忠唐和他爹李爱皇一起去洛阳收税。
李爱皇:“中原巡抚张名太不是东西,连我们征北军也要收入城费!要不是他和皇后有一腿,我们早把他搞倒了!”
李忠唐:“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李爱皇:“胡说!皇帝一向风流倜傥,怎么会喜欢男人!”
李忠唐:“我说的是张名,你为什么说皇帝?”
李爱皇大怒:“你不要乱说!皇帝怎么会喜欢男人?!”
李忠唐还要说话,但此时那群征北军老兵和一群大明皇军老兵打起来了!
大明皇军老兵穿着大明皇军的灰色制服,破破烂烂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征北军老兵穿着大唐皇军的红色制服,笔挺崭新的毛料,犹如天神下凡。
几十个征北军老兵踩着十几个大明皇军老兵:“哈哈,当初我们就这样推翻大明,建立大唐的!”
记者问:“你们不是推翻了大汉?”
征北军老兵说:“我们先推翻了大明。再推翻了大汉!我们推翻了俩!俩!厉害不?!我们用我们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着未来的大唐皇帝李鸿思!”
记者:“哇,厉害!推翻俩朝代!俩!”
李忠唐疑惑地望着他爹李爱皇:“不是说大汉推翻了大明,我们推翻了大汉吗?大唐皇帝李鸿思是前明皇帝朱鸿华的亲弟弟啊,他怎么会推翻自己的亲哥哥?”
人们都好奇地看着李忠唐,就像看一条死狗。
一个征北军老兵说:“你这小孩子,净听逆贼瞎说!”
说完,他用力踩着大明皇军老兵:“你们瞎说,把年轻人都带坏了!”
被踩的大明皇军老兵:“大汉是我们打的!我们死了几百万,没打过大汉!后来钱照定府军和圣女联手才把大汉打败的!关你们征北军屁事!”
几十个征北军、几十个记者、几百个围观群众都怒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他们一拥而上,把前朝余孽一顿猛打!
人们一边打一边喊:“我们是中流砥柱!我们打败了大汉!我们还打败了大明!我们打败了俩!”
李忠唐:“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李爱皇吹胡子瞪眼,扭着他的耳朵:“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净瞎说!”
李忠唐望着他爹,觉得一切如此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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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人们大吹大擂着。
李爱皇:“十年前,刘兴朝篡权。我们发动群众,当初几百万小推车啊,一路推死伪汉!”
李忠唐:“不是吧,我记得你们一直逃命来着。”
有人说:“那叫战略撤退。”
李爱皇:“胡说!我们连撤退也没撤退!我们一下子就把刘兴朝打死了!”
人们说:“就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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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唐陷入了沉思。
他对他爹非常清楚:他爹一点也没打大汉。
十年前,李忠唐(李忠明)正在安定街上到处瞅美女,人们突然疯了似的大喊:“禁军的坦克来了!快跑!”李忠明跑回家,这才想起:他爹李爱皇正在安定李氏家府领军饷呢。
等李忠明再见到他爹,已经是五年后了。一身黑色大汉皇军制服的李爱皇说:“大汉完蛋了。”
事实上,李忠唐完全不懂大汉是怎么灭亡的,也不懂大唐是怎么建立的,他隐约记得中间有一段时间是共治帝国,而且没有皇帝——李忠唐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地待在家里,对外界一无所知。
大唐建立之后,他们这才回忆起朝廷想让他们回忆起的回忆。
如果李忠唐是一个普通人,他肯定相信钦定大唐历史。但他是征北军老兵的儿子!他间接经历了这一切!
他知道:征北军是不可能击败大汉的。你想想看啊,现在花了一亿多金元的一千五百艘钢铁蒸汽船都被大汉消灭,就他爹(他爹连手枪都没开过)能把刘兴朝击败?扯淡呢!
现在的大汉仅仅剩下海军,都能跟整个大唐对抗;如果算上当初的陆军和空军,一万支征北军也打不过大汉!
李忠唐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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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唐陷入了更深的回忆。
他爹李爱皇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年前,李爱皇拉下老脸,到处给儿子李忠唐(李忠明)找老婆。
这是极其屈辱的事。媒婆是最低贱的职业;就连最低贱的职业,李爱皇也没钱请。
李爱皇不是共治军籍——大唐规定:共治军籍自动改为大唐军籍——因此他没有退役金。他只有去给大唐皇军看大门,只够自己温饱。
李爱皇没钱请媒婆,只好自己到处给儿子说媒。
人们问:“你儿子多大了?”
李忠唐那时二十六岁,但李爱皇说:“二十四岁。其实刚刚好,刚刚好。”
人们说:“你儿子干什么的?”
李爱皇一阵紧张:“刚从大唐皇军退役,在锦衣卫当差。我儿子可好了……”
但下一次他就忘了这个说法。因此当人们继续问“你儿子干什么的?”李爱皇继续说“我儿子是秘书”“我儿子是刑部的”“我儿子是衙役”“我儿子是部军”……
人们看着李爱皇,眼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李爱皇却仍在专心致志地给他儿子编着各种各样的、矛盾百出的瞎话。
最后,李爱皇说:“我们家一点也不差!我儿子随我,从来不瞎吹。你看街角的大牛,天天吹吹哒哒,没一天正经!”
李忠唐觉得好丢人。
四年后,李忠唐看着他爹继续吹牛。
他叹了一口气,说:“爹,我也要去参军!”
李爱皇喝着茅台,夹着红烧肉,大喊:“好!不愧是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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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爱皇把这事忘了,张罗着李忠唐的婚事。
李忠唐看着他的未婚妻。
他的未婚妻很漂亮,是安定的士族——虽说是小士族的庶女,但人家能下嫁他们家这个冒牌士族,已经算不错的啦。未婚妻虽然很漂亮,但一副虚伪做作、颐指气使的模样。
李忠唐叹了一口气,心想:“比圣女李玉瑶差远了。圣女尊贵又有爱心……而且一点不做作……哎!”
他突然说:“我要去江南,打完仗在回来。”
李爱皇头也不抬地说:“说什么胡话!”
但所有人都支持他。
人们说:“虎父无犬子!”
未婚妻也学着戏剧里的样子,望着未婚夫:“嗯,我等你!”
李爱皇摸着李忠唐的肩膀,说:“去屋里说。”
李忠唐发现,他爹的手在发抖。
他想:“哼,老东西只会瞎吹!”
李忠唐大声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等我回来再说!”
人们说:“快去快回!襄阳恐怕早被攻陷了,到时候你连块儿金子都拿不到。”
媒婆还笑着说:“不要抢大小姐哦!”
人们起哄着。
李爱皇开始往屋里拉着李忠唐,说:“我们屋里说。”
李忠唐突然发现——他爹李爱皇的眼神藏着害怕,甚至害怕里还有着哀求。
李忠唐心想:“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不能在等了!”
他转身走了。
李爱皇想去拉儿子,但人们都把他围住,说:“让他去见见世面,说不定现在襄阳早被攻下了呢。”
李爱皇拼命拉住儿子:“你等下。”
李忠唐想:“胆小的老头儿子!”
李忠唐说:“等我的好消息!”
未婚妻说:“我等你!”
人们大喊:“好!”
记者拼命拍照。
李忠唐走了,临出门时,从人群中看着李爱皇,发现他的双腿在打颤。
李忠唐参加了“新征北军”,要南征襄阳。他想要当先锋部队,立首功。
但该死的军官瞧不起他,非让他殿后。
——后来他才知道,他爹花了几百金把他放在辎重部队。
李忠唐不当殿后军。
长官说:“妈的!不当也当!你爹说了,如果你不殿后,他就不出这钱!我们做生意的,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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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唐一出襄阳,他的腿也打颤。
他看到无尽的邪教徒冲向征北军。
火枪、步枪、冲锋枪、重机枪、大炮、汽车、装甲车、坦克、手雷、毒气弹、水雷、鱼雷……
征北军决定战略撤退。
江南到处是水田,水田里到处是陷阱!陷阱是两米深的水坑,坑里有一米长的竹签。只见满丘陵的水田成了血田!
征北军往襄阳城里跑,但该死的友军竟然堵住阵地,不救他们!
征北军决定战略性撤回江北。长江上到处是鱼雷、水雷!河海教像捞鱼一样屠杀着征北军。
征北军决定战略性投降。
邪教果然是邪教,他们居然杀降!
杀降还是好的,可邪教居然吃人——他们居然吃人!
他看到邪教吃着人肉……
首先是宰杀。宰杀的时候一定要先超度,这样肉质才新鲜。
放血。血液是邪恶的,邪教不吃。
去肢。四肢不吃,太麻烦。
剥皮。皮不好吃。
倒挂。这是流程。
开胸。必须的。
去脏。内脏是邪恶的,邪教不吃。
清洗。邪教人很爱干净。
排酸。邪教人很讲究。
剔骨。邪教人用刀叉吃,不用手,因此必须剔骨。
分割。邪教人有程序正义,掌刀的最后拿自己那块儿。
油煎。长安做法。
清炖。南方做法。
红烧。北方做法。
荤素结合。邪教人讲营养。
……
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他爹为什么这样做。
他立马掉头跑回襄阳。
还好,虽然征北军全军覆没,但李忠唐毫发无伤地回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