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有人看后会说:《大唐经济学》也没什么了不起嘛,还没中原巡抚无名的《买彩票就是正义》看起来有气势。
其实你这个说法让我很不满意。
《买彩票就是正义》是我花十分钟写的,不过一万字而已,但《大唐经济学》可是三百万的大作啊!
卢子罗从四百亿年前的大爆炸写起,从草履虫如何劳动成毛毛虫,到类人猿如何劳动成现代人,从11=2的一万种论证到终极模糊数学的推导建模,从苹果掉地上到黑洞的原理,从第一宇宙到其他宇宙的进化原理……他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这个真理:
商业教无法发展经济,但朝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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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子罗以为他驳倒了商业教。
他的确驳倒了商业教。
所有人都以为他驳倒了商业教。
甚至就连商业教都说:“妈的,果然是真的!我们看了三百万字的《大唐经济学》,终于明白了这个真理:商业教无法发展经济,但朝廷可以。”
很多商业教发表了他们的宣言:“既然‘商业教无法发展经济,但朝廷可以’,那我们宣布:我们要当朝廷。”
一群商业教拿着《大唐经济学》当造反纲领,造反了!
商业教不能发展经济,而朝廷可以——那么,商业教就必须进化成朝廷。
这是不可辩驳的铁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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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骂卢子罗。
卢子罗说:“这是我通过逻辑推算而来的真理。公理正确,逻辑正确,结论肯定也正确!”
张强生不屑地说:“没有公理,没有逻辑,也没有真理。我们只是神手中的骰子。当然,也没有神。”
他坚定地说:“一切都是能力和意志。”
他翻着手中的《统治书》,说:“加上知识,这才是世界的真理!”
他望着远方的长安:“我会把他们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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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会藏书馆有好多称为《元老书》的书,其中有部书叫《统治书》,专门教人如何统治整个世界。这书有很多卷,里面的内容比微积分、博弈学、模糊数学还要深奥,里面介绍有各种思想体系,都用公理、定理、推理、公式、函数、图形来表达。
保甲制、户籍制、经济制……只是《统治书》的低级阶段,就好像当一个人刚学物理,就只能学自由落体,用最简单的力学公式。后来要推算月亮的轨迹,就用“万有引力”公式。在后来推算黑洞的形成,就要用量子力公式。最后计算“天启”,就把力都取消了,只有纯粹的模糊数学。
我这里把《统治书》简单给大家说下。它上面有几百个公式,几百个图画,几百个例子——反正我也看不懂,你也看不懂,我这里就不细说了,单单把最简单地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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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大卷:《统治的原理》,一共两段:
我们一无所知。任何理论都需要公理,但遗憾的是,我们对我们自身和外在宇宙一无所知。
参见第五大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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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大卷:《统治的建立》,一共一千万字。
夺权三步骤:第一,自身合法性的建立。第二,暴力合法性的建立。第三,一切手段施行暴力。
通常而言:
第一,建立一个教派。我们无法告诉你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教派,但可以告诉你如何建立教派:它必须是自然而然的,是教众来找你,而不是你找教众。也就是说,当你企图建立一个教派的时候,就是你无法建立这个教派的时候。
第二,第一阶段的真理性推出第二阶段暴力性的合法性。如果你无法从第一阶段推出第二阶段,就证明了第一阶段的非法性或你自身的非法性。
第三,通常包含欺骗、裹挟、统合战。这些词是对手、后世对我们的污蔑,而不能是我们的自称。如果你真的“欺骗、裹挟、统合战”,那就是对第二阶段、第一阶段的背叛,也不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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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大卷,《统治的发展》,一共一千万字。
包含对世界、人性、语言、真理的研究。注意第三阶段是为了第四阶段——但你又不能知道是为了第四阶段,因为你知道了第四阶段,你就无法成功施行第三阶段。
具体而言:
第一,研究世界的原理。从扔石子儿到宇宙飞船,从病毒到人类基因。
第二,人性到底是怎样的。建立“精神院”“武人院”,研究人类。
第三,语言怎么控制人性。同上,不过主要是从“精神院”中研究,各省、各国也可以对比研究。
第四:研究终极真理。这里的意思是:敬畏真理,而不是掌握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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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大卷,《统治的终结》,一共一千万字。
第一,弱民强国。
把所有的读书分子全杀光,然后制造我们自己的读书分子。建立思想部、巫神部、人口部、真理部、和平部、友爱部和富裕部,规定天下每个人每天的思想、言语、行动。凡有一丝逾越者,杀无赦!
第二,改造直至消灭语言。
我们的语言就是我们的世界,语言的对错意味着世界的对错,语言的界限意味着世界的界限,语言的存在意味着世界的存在。等改完,一切都不存在了。
第三,篡改直至消灭人性。
控制一个人,最差的办法是强迫,正如你们现在的做法。你们抓人,别人背后骂你们,但却不得不屈服。中等的办法是控制。你想让臣民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他们自己约束自己,他们自己抓自己。最好的方法是顺势统治,把他们的人性改变,甚至抹杀。就像桌椅、石头,你绝不担心桌子椅子会反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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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大卷,《统治的天启》,一共两段:
这是最终极的改造,基本上是称神。我们会修改各种宇宙常数:诸如光速在真空中的速度之类的东西;我们会修改因果律、逻辑律、时空律——其中最关键的是:对第一阶段的改造。我们修改第一阶段来控制后面各阶段。
似乎有证据显示,我们的第一阶段也被改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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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书》是非常难的。
我看了这么多年,依然是一头雾水。
张强生看着矛盾百出的《统治书》,问赵余央:“你们改过吗?就像你们改历史一样?”
赵余央:“我们内廷没改过,但不知道元老会改过没,更不知道四川、圣地改没改过。但如果我是他们,我一定会改。因此,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它肯定被改过。”
张强生看着《统治书》,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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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这年的下半年,一切乱得更乱。
《大唐经济学》不是一个思想,而是一项具体的计划,它跟现行的体制不完全相符,跟《商业教教义》更是完全不符。
它们在斗争。
“斗争”意味着无数个斗争。
山西支持商业教教义。
岭南支持商业教教义。
江南支持商业教教义。
各省大吵。
某些商业教已经蠢蠢欲动。
侍死教、自由教、河海教、大汉也在重新联合。
朝会上,有人当众说:“皇帝不一定正确,朝廷不一定正确。”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有些不自在。
当皇帝觉得自己正确的时候,臣民说“皇帝不一定正确,朝廷不一定正确”,皇帝会觉得自己是在宽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当皇帝觉得自己不正确的时候,臣民说“皇帝不一定正确,朝廷不一定正确”就意味着诋毁朝廷和皇帝的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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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皇帝批准了张强生的《精神病法》。
皇家精神院在时隔十年之后重新建立了——或者说,真正的皇家精神院在时隔四百五十年之后重新建立了。
《精神病法》的宗旨是:
为了学习《统治书》,为了了解世人的心理、世界的真理、历史的规律,必须把所有精神病全抓起来,建立皇家精神院,对他们进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