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不知为啥,长北县鸡帮和衙役打了几架,互有损伤。
再半个月后,长北县总私帮和衙役们干架。
再半个月后,大长安区的私帮也跟长北县衙役打上了。
最后,出现了几千人围堵长北县县府的事件。
朝廷开始讨论这个问题:是私帮谋逆,还是衙役谋逆?
一切都在于最初的小贩事件。如果小贩死得冤,那么现在的“几千私帮跟几百衙役打架”就是私帮有理而衙役谋逆;如果小贩死得活该,那么现在的“几千私帮跟几百衙役打架”就是私帮谋逆而衙役有理。这是毫无疑问的逻辑和真理。
于是朝廷开始调查小贩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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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纸和传言是不可靠的,历经两个月,一切记忆也都不可靠了。如果记忆可靠,那么就是一百万人同时亲眼看见几千名衙役同时屠杀了几百名小贩。
我只信情报机构的情报。
我说的情报是这件事发生两个月以后才搜集的情报。在事情已经乱成一团之后,四大情报部门赶紧搜集情报。
首先,四大情报给了我钦定情报——因为我好歹是中原巡抚嘛。但这钦定情报是完全可以无视的,我根本就没看它们。
我说的是真情报。
我和刑部、机密处关系不好,他们没理我。锦衣卫算是我的人,他们给了我情报。我和陈恩泽关系不错,因此情报处也给了我一份情报。
锦衣卫和情报处的情报差不多——这说明它们都是基本准确的情报。他们或许会骗别人,但不会(起码不想)骗自己。
小贩之死就是极其普通的小事。
那天一大早,鸡帮帮众陈二愣在他家铺子前摆了个摊子,当场拔鸡毛,做白条鸡。这是很正常的。
衙役李大胆看到他,一脚踢翻了热水桶。这也是很正常的。
按说这事就该这么完了,但陈二愣太愣了,冲上前和他吵。最后越吵越厉害,于是打了起来。李大胆把陈二愣打倒后,还跳起半米高(一说一米高)踩在他后背上(一说头上),踩了几脚。这也是很正常的。
踩完就走了。这也是很正常的。
陈二愣被人抬回家,晌午就咽气了。
家人去县府要说法,被赶了出去。
回家路上碰上了《长安商业报》,一个刚入职一天的“实习记者”采访了他。
于是,上报纸了。
越来越乱——指的是舆论越来越乱,而朝廷根本就没管。“帝大杀人解剖”比“小贩之死”大多了,谁关心一个小贩啊!
长北县县长怕出事,就给了他家二十个金元。
这就是小贩事件。
总之,一切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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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的是,锦衣卫和情报处的情报都提及一点:朝廷似乎想把这事搞大。情报说:朝廷有些不正常,他们以前是偏向衙役,而这次似乎偏向小贩。
朝廷有一千万种方法把这事搞大。比如一个小贩和一个衙役打架,朝廷什么都不说,却放了小贩,关了衙役。那么小贩们自然就会心领神会,越来越嚣张。
当然,我这是诛心而论。锦衣卫没有查到朝廷(主要指刑部和机密处)是怎么想的——我是说,他们能查到,不过那时没想查而已。这件事之后,锦衣卫专门派出人去查刑部和机密处是如何处置小贩事件的。
于是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
原来真有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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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衙役是属于长北县县府的衙役。不像长安有好多不同的部门,长北县县府只有一个县府。县府有几百个衙役,那些衙役什么都管——他们干了所有部门的事!无论是孩子生不生,还是厕所堵不堵,全是他们的事!
刑部和商部都想控制长北县的衙役。刑部后台是外朝的杨明阳,商部后台是内廷的赵余央(或张强生)。
刑部说:衙役主要是维护治安和秩序,因此衙役要听刑部的话。
商部说:衙役主要是控制经济,因此衙役要听商部的话。
具体到衙役的做法,他们其实都是赞同的。对刑部来说,你在大街上摆摊,阻碍交通,影响市容,就该打,不服气就打死。对商部来说,你不听商部的话就敢卖鸡,也该打,不服气就打死。
但他们为了指责对方,就修改了自己的观点。
刑部说:“卖鸡不犯法!他们不卖鸡,谁还能买鸡?因此,衙役做了错事,应该惩处,必须交给我们刑部教育。”
商部说:“小贩在街上摆摊怎么了?还方面人们呢。因此,衙役做了错事,应该惩处,必须交给我们商部教育。”
他们对衙役说:“我只是嘴上说说,暗地里还是支持你们的。因为我们都是朝廷啊。”
但实际上却暗地里支持私帮。他们释放了所有闹事的帮众。不但释放,还赔钱,说好话。
私帮和衙役都以为自己有了后台。还怕什么啊?打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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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吕承志说:“机会来了,把这件事搞大!让刑部、机密处狗咬狗,让他们晕头转向,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呢。”
吕承志:“咋办?”
我:“你偷偷派人去鸡帮,说你是刑部,给鸡帮撑腰。这事是机密处干的,机密处纵容衙役打死帮众,而且以后还要打。皇帝支持刑部。你让鸡帮的不要怕,跟衙役们打架。”
他点点头。
几天后,他又坐火车回来了。
他说:
“奇怪!
我们锦衣卫派人去,还没造谣呢,谣言已经出来了!有人已经去鸡帮,说:‘我们是刑部,给鸡帮撑腰。这事是机密处干的,机密处纵容衙役打死帮众,而且以后还要打。皇帝支持刑部。鸡帮的不要怕,跟衙役们打架。’
还有别的鸡帮——好多鸡帮呢。有人去别的鸡帮,说:‘我们是机密处,给鸡帮撑腰。这事是刑部干的,刑部纵容衙役打死帮众,而且以后还要打。皇帝支持机密处。鸡帮的不要怕,跟衙役们打架。’
你干的?”
我:“不是!我哪儿有人!我手下都是禁军!又不是间谍!”
吕承志:“天,机密处和刑部真干上了!”
我:“那我们就火上浇油,把这事搞大!鸡帮不是想打衙役吗?你给他们武器,让他们尽情打,手枪手雷尽管送!”
吕承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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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帮和衙役几次打斗后,越打越凶,手枪手雷都用上了。
鸡帮找到了其他私帮。何止私帮,匪帮(忠义教、自由教)的人也来了。鸡帮只是卖鸡的,而匪帮(忠义教、自由教)可是什么都干,战斗力比鸡帮厉害多了。
一阵乱打,衙役们节节溃败。
衙役几乎不敢去鸡市了。何止是鸡市,别的市也不敢去。长北县几乎是小贩们的地盘了。
不过衙役也不是好惹的。县长已经分别见过刑部和机密处的人。原来刑部和机密处都支持县长对私帮的镇压,县长还以为自己不受欢迎呢。
衙役们拿了朝廷的武器,冲上去打。
火光冲天,半个县都被烧了。
所有人都说:长北县的逆贼要造反了!
朝廷终于派出皇军镇压。
朝廷已经在讨论要不要施行戒严,甚至考虑要不要取消私帮、匪帮的合法地位。
朝廷好多大臣大骂朝廷各部门:这治安怎么搞得?!要你们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