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时候,长安到洛阳的铁路开通了——七年来第一次开通。自从七年前赵正豹攻占中原,把铁轨拆了造大刀长矛,这是中原人第一次见铁路。
而且见鬼的是:这铁路竟然不是朝廷造的,而是铁路帮造的!
朝廷只造了很短一段铁路,就是从西长安到东长安的几十公里。从东长安到洛阳的八百公里铁路,完全是铁路帮一个帮造的!
当年铁路帮是禁军的死敌,铁路帮总是偷铁轨、炸火车、抢东西,找禁军的麻烦。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开始造铁路!大概他们想:妈的,如果没有铁路,我们算屁的铁路帮啊,因此还是造一段铁路吧!
当年他们偷了那么多枕木、地基、铁轨啥的,现在总算派上用场了。他们的几十个火车头都是自造的蒸汽火车头——蒸汽机一半从岭南买的,一半从辽东买的。蒸汽机烧的是木头,又便宜又充足,比朝廷的柴油发动机好用多了。
铁路占的地都是铁路帮自己的地。他们为什么会有地?少部分是买的,大部分是抢的。你知道的,他们属于匪帮,啥做不出来。
他们造铁路,自然是朝廷点头同意的。朝廷什么都不干,点了点头,就得到一半干股,自然很高兴。
铁路帮终于有铁路了,而且还是自己的铁路,自然很高兴。
双方都很高兴。
张强生这些内廷人不满意,大概有些恼羞成怒,但他们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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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有几百万人都出来围观火车第一次来洛阳。
以前火车轨道藏在树林和围墙后面,由禁军把守,也只有铁路帮敢翻进去偷东西,因此中原大部分人只听过,没见过。现在听说有火车,全来看了。车票只要一个金元,不限身份,便宜吧?你几个月不吃饭也可以坐一次火车。而且随着开通时间的加长,票价越来越便宜。
我见了铁路帮帮主,很年轻,二十岁的样子。
他有个奇怪的名字:赵篮子。真是搞笑,铁路帮为什么净是这种搞笑的名字,以前东方启叫赵旗子,他叫赵篮子。
我:“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赵篮子:“哪里哪里,混口饭吃。”
我:“我有个朋友,叫东方启,以前也是铁路帮的,听说好像是邯郸铁路帮的帮主……”
赵篮子:“哈,东方启!你说赵旗子吧!这么巧!那是我大哥!现在在天启渡给大唐建海军呢!”
我:“见鬼!世界真小!我跟你大哥很熟呢,我们是一起参加的会试。”
赵篮子:“你也是武举人出身?”
我:“是呢。”
赵篮子:“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是中原巡抚。”
我:“嗯呢。当初我跟着皇帝从长安打到上京,又从上京打回长安。”
赵篮子:“你也是征北军?”
我:“当然!”
赵篮子:“厉害!我大哥当年被赵正豹和刘兴朝撵得满世界跑。”
我:“嘿嘿。”
我继续说:“我没听说他有个弟弟。”
赵篮子:“不是亲哥——但胜似亲哥。当年,我刚出生,他就把我偷了。”
我:“偷?”
赵篮子:“是啊。我刚出生三个月,在篮子里睡觉,他以为啥值钱玩意儿,就把篮子偷了。”
糟糕!这家伙是东方启的仇人!但奇怪——为什么情况有些不对?
我:“哦,这样啊。怪不得你叫——赵篮子。真是有纪念意义。”
赵篮子:“也算缘分吧。”
我:“缘分?你不恨他吗?这不是……害了你?”
赵篮子:“赵旗子把我带大的,我小时候一直把他当亲大哥。”
我:“他说他以后没见过你。”
赵篮子:“哈。你这个骗子,你还假装不知道这事。”
我:“哈,我听他说过一点儿,没说全。”
赵篮子:“他原来也在骗我,说在铁路边上捡的我。有一次,保定铁路帮和邯郸铁路帮火并,保定铁路帮帮主把我的事说给我,让我背叛赵旗子。我不信,他就带我去找我父母。原来,我是长安士族的人!但我不是嫡子,我爹有十几个小妾,我娘在丢了我之后已经被赶出家门,自杀了。保定铁路帮帮主给了我手枪,让我去杀赵旗子。我拿着手枪走到赵旗子门口,想了好久,最后把事情告诉了他,于是我们就和解了,一起杀了保定帮帮主。”
我:“那你……为什么……要和解?”
赵篮子:“不知道。我猜我已经把他当亲哥了。”
我:“哦。”
赵篮子:“后来他走了,去长安当官了。再后来天下大乱,铁路也都拆了。我去长安找我家人,结果发现,全家人都被刘兴朝杀了。有句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在家,恐怕也死了。”
我:“是啊。”
赵篮子:“后来更乱,我啥帮都混过,私帮、匪帮、河帮。去年大唐建立,天下也安定了,我就重组铁路帮,修了这一段铁路。朝廷说谁建的就是谁的。”
我:“但是……兄弟,朝廷的话是……信不得的。”
赵篮子:“哈哈,我知道。我巴不得朝廷没收我的铁路呢。它占了我的铁路,那我继续做我的铁路帮,天天抢他的铁路,多痛快!今天想抢,就去把整列火车的人抢一遍;明天想喝酒,就去酒店把钱花光。哪像现在,我得天天防范着,累得要死,赚钱还不多,还要分一半给朝廷……而且,现在还有另一个铁路帮,妈的!你知道不,有人重组了另一个铁路帮,天天抢我们的铁路!真是见鬼了!我又不是朝廷,我是铁路帮!你抢我干什么!”
我:“这……打他们啊。”
赵篮子:“打什么打!人家在暗,我们在明。人家抢完就跑,铁路几百公里,中原又这么大,上千个县,根本找不到。我抢了一辈子铁路,太熟悉了……”
我简直无话可说。
做朝廷真够悲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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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时候,铁路帮又大赚一笔,因为洛阳召开了——花魁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