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日,大唐立国后的第二次科举终于召开了。
过去的朝代,科举都是新年的时候召开,可大唐是二月一日立国的,而且立国的时候就麻烦不断,因此科举推到七月七日。去年的科举简直是一场灾难,几乎无人参加。
而今年科举,唐民踊跃,国泰民安,人才辈出。皇帝看到诸多新科举人从启夏殿鱼贯而入,高兴地说:“天下英雄尽入彀中,我何愁天下不太平!”
可惜,这不是事实。
这次科举只比去年的科举好点,举人们从白痴进化到庸人。
皇帝和朝廷很没面子。
人们依然不相信朝廷。
因为人们都怕被阉掉。而且,生活越好越怕被阉掉。皇帝以为的“生活越好越参加科举”,是一种崇高的幻想。只有人们越贫穷越低贱,才越参加科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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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科举,人们马上想到了共治帝国的科举。
那次七年一次的科举之后,钱照定言而无信,说好不阉文人,还把文人都阉了!那一次,整个士族阶层大骂钱照定,因为他们的儿子都被阉了!
那次科举没有武人参加,因为武举和江湖武林大会重合了,他说会把江湖高手都任命为皇军军官。然而在江湖大会上,他竟然用轰炸机轰炸江湖!幸好他的飞机质量不好,竟然互相撞击,江湖人才逃过一劫。
作为对比,金陵大汉的科举就不错。举人们都没被阉,文人进入金陵大学,武人进入大汉皇军。怪不得大汉能活下去,而钱照定就遭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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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七月,朝堂的举人见面会上,那些举人们要么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要么就瞎说一气。
大唐皇帝李鸿思脸色阴沉。
群臣也气得要死,无论是内廷还是外朝。人们或许不想要非常有能力的人,但这些废物简直是侮辱自己的智商啊!
杨明阳:“这摆明是不给朝廷面子!”
张强生:“不如我带人从民间挑选,看谁不错,直接带到朝廷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国中有人才而不为皇帝所用者,谋逆也,杀无赦。’”
皇帝说:“那是大明,我们是大唐!这比去年好多了,我相信,以后会越来越好。共治帝国做得太差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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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还没参加科举的时候,我就思考过科举的本质。
科举绝不是为了臣民的好。臣民会自我治理,他们早形成了传统。村里乡绅的能力远超过城里的县长,因为乡绅已经在村里待了六十年,而县长不过困在书房读了十年书而已。
朝廷说科举是为了阶层的流动——朝廷说的鬼话你都信?那它为了流动,它干嘛不取消户籍制?
朝廷的科举其实是为了皇帝对抗全国士族和诸省总督。你想,如果没有科举,全天下的官都是士族的人,皇帝不被架空了?
在科举不行的时候,朝廷想到了——帝国大学。
既然人才不来,那我们就自己制造人才。
大唐皇家帝国校长是卢子罗。
李鸿思视察帝国大学的时候,对校长卢子罗说:“我希望你把我们帝大建设得又忠诚又强大。”
你听,皇帝把“大唐皇家帝国大学”亲切地称为“我们帝大”,可见他对帝国大学的期望。
卢子罗坚毅地说:“陛下,请放心!”
——然而我却很不解。皇帝的“又忠诚又强大”让我不禁想起了我爹的“又吃好又不浪费”。那时我一直想:“妈的,我怎么做到‘又吃好又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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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子罗有能力。如果他没能力,世界上就没人有能力。当初他在李永福(见鬼,我几乎把我的第一任内廷总管忘了)手下的皇家大学,把禁军训练得极其厉害,从“打哪指哪”变成了“指哪打哪”。
可是,新帝国大学和皇家大学是不一样。套用《元老书》里的话,皇家大学是“知识性”大学,而新帝国大学是“研究性”大学。你只需要告诉禁军什么是对的知识,这就行了。但在帝大,这不仅仅是大炮开炮的问题,而是整个帝国几十亿人的问题!你需要告诉为什么这是对的知识,如何寻找对的知识,甚至自己去研究连老师都不知道的知识——什么时候你发现老师的错误,你才真正的毕业。
此时,卢子罗就没能力了。就算他把一千万字的《元老书》背过,他也没能力。这种能力——我怎么知道?人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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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殿上,朝廷正在讨论帝国大学的问题。
每个人都对帝国大学指指点点,好像他们啥都懂似的。
卢子罗说:“停!拜托!谁告诉我,帝国大学的意义是什么?我需要你们告诉我!你们让我好为难啊!我们的大学是什么样的大学?”
杨晨臣看了一眼皇帝,说:“皇帝不是说了,帝国大学要又忠诚又能干!”
卢子罗说:
“我知道!我又不是聋子!我问的是意义!是目的!
晚上我睡不着觉,想了几个意义和目的。
第一,帝国大学就是它自身的意义和目的。我可以对它放任自流,以前帝国大学怎样,现在就怎样;将来帝国大学什么样,将来就怎样。
第二,为了真正地建设大唐。这意味这它需要真知识,那我把《元老书》拿出来当讲义,学生越多越好,而且对他们的身份和行动不做束缚。
第三,为大唐储备朝廷官僚和上层阶层。这意味着需要坏知识,那我就把《统治书》拿出来。这样帝大的学生要少,不然学生当不了官,就要谋反。
第四,帝大就是为了洗脑,把精英的思想灭掉。这意味着需要假知识,那我把以前的《钦定大明教材》拿出来。这样帝大的学生要多,你看我把他们一个个洗成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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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强生不高兴地说:“这种事,你不要当众说!”
卢子罗:“看来,是第四种了。”
张强生:“错,是结合起来区别对待,就像以前的科举。”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不高兴地说:“是第二种和第三种!”
杨明阳:“当然是第三种!但是,那不是坏知识,我们叫它——高贵的谎言。”
王卫晋:“当然是第一种。”
崔继财:“嗯,第一种。”
杨晨臣:“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东方永义:“还用问,当然是第二种。”
……
每个人都说着。
——这让我想起当年偷看皇帝奏折的情形。没进宫前,我以为皇帝很容易受到奸臣的谗言,后来我看奏折,发现,一件事一定有无数个事实和原因。比如任何一个官员,在皇帝那里一定有无数种评价,无数人弹劾他,无数人举荐他——所以说,你几乎不能污蔑或过誉任何一个官员,皇帝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因为他知道一切。
卢子罗:“你看,我刚说完你们不要瞎指挥,你们又在这里瞎指挥。你们发现没,这是一个单选题,而且四个选项互相排斥。这四个答案中的任何一个单独选项都能保证帝国的生存,但选错了,帝国大学就是一个大麻烦。”
龙椅上的大唐皇帝李鸿思有点不高兴。
杨晨臣:“大胆!你难道没听到皇帝的话吗!你敢说皇帝瞎指挥?”
卢子罗:“听到了!我保证完成任务,把帝大建设得又忠诚又强大!”
然而这是扯淡。
如果你非要逼人扯淡,那就扯淡。
扯淡谁不会?
大家一起扯淡玩儿。
谁怕谁!
反正大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