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行宫门外的热闹不同,行宫内最中央也是最大的的裕兴宫,冷清寂静。
其中的一间书房内,宇文乾正在灯下看着公文。
窗外忽然站着一个黑衣人,敲了敲窗沿。
“进来吧。”宇文乾朝窗外看了一眼。
那人忽的从窗口跃进书房,动作灵敏稳重,未发出丝毫多余的声音。
“殿下,有人闯入山谷迷阵。”
宇文乾放下手中公文,问道:“可知道是谁?”
不用问也知道,秋猎期间闯进山谷多半是受邀来此的人,几乎都是朝中权贵,谁出了事都不好交待,保不准还会暴露山谷中的基地。
“具体是谁不知,只知道是一女子,属下发现时她已经和守阵狼冲突上了。”
宇文乾微微皱眉,“锦斯。”
一个灰衣男子从门口进来,躬身道:“殿下有何吩咐?”
“带几个人去暗中查看,哪家小姐不在行宫中,一刻钟内回来。”
“是。”锦斯听主子语气凝重,神色一凛,立即出去。
宇文乾神色有些不太好,接着又问:“可看清楚那女子大概长什么样子,与狼群冲突了多久,可还有活着的可能?”
黑衣人一连听见几个问题,却毫不混乱,立即道:“那女子身形纤细娇小,一身粉裙,却能在狼群中周旋,武功不弱,但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属下估计,活着的可能性很小。”
“纤细娇小,一身粉裙?”宇文乾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甜美却带着距离感的笑容,“叶莺?不过她怎么会武功?”
黑衣人看着主子发怔,神色微变,却默然不敢打扰。
这时,锦斯刚好回来,宇文乾迅速回神,盯着他的眼神微微着急。
锦斯也不磨蹭,立即道:“左相府小姐不在。”
宇文乾顿时站起身,神色严峻,进内室之前冷然吩咐道:“带几个人,跟我进谷。”
没多久,便见一戴黑狐面具、着黑色滚银纹锦衣的男子从内室出来,一步不停,直接走出书房,身后人紧紧跟随。
——
行宫之前,夜宴正欢。
周飞却在边缘踟蹰着,时不时朝林子里张望,可是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距叶莺挟持宇文邾离开仅一刻钟,周飞便来回走动了一刻钟,越着急越要说话,嘴里仿佛念咒般不停地喃喃着什么。
“大哥到底出没出事?”
“阿莺居然挟持了宇文邾,她到底要干嘛?”
“该不该告诉老爹和叶相呢?”
“不行,皇上还在这,要是被他知道了那可是大罪!”
……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原本因着急而交握着地双手狠狠一拍,抬步便往林子走去。
然而进了林子走了几步后,鸟畜无声,更别说人了,黑暗浓得像墨,哪个方向看着都一样,周飞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退出了林子……
“啊啊啊到底要做什么?”
周飞简直头疼得要死,早知道一开始就跟去好了,现在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人也找不着,话也不能乱说,干等做不到……
“对了,去找言世子,平时他跟阿莺关系不错。”周飞似突然灵光乍现,顿时忘了须臾前的挠头纠结,眉开眼笑地回行宫去。
他先是去了叶莺的院子,缁芳果然在里面,叶莺寻常不让侍女跟着。
“缁芳,你知道言世子的院子在哪吗?”
缁芳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我家小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呃……你先跟我说言世子的院子在哪,我有要紧的事。”周飞搓着手,含糊道。
“就在隔壁,不过刚刚有人来说言世子有事离开鹿鸣山回淮京了,还交给我烟火信号弹,让我在小姐回来后给她,并转告她,若是有事找言世子便发射烟火,他会马上来。”缁芳说完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圆筒,底下还有一根拉线。
周飞顿时又急了起来,吞吞吐吐的,磨叽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实话实说,“缁芳,我跟你说,你听了先别着急,也不要急着告诉相爷。”
缁芳怔怔地看着周飞着急的样子,应了声“嗯”。
周飞去关好门,把缁芳拉进内室,缁芳皱了皱眉,有些不安。
“你家小姐半个时辰前偷偷把晋小王爷挟持了,进了林子里,现在不知道往哪里去了,我觉得可能跟我大哥有关,他们可能都出事了。”
缁芳被他的话吓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惊声道:“那……怎么办?”
“所以,这件事暂时不能让相爷知道,不然也瞒不过皇上的,那可是大罪!”周飞表情夸张,把小丫鬟吓得呆呆的,“我们赶紧发射烟火信号吧,现在估计只有言世子有办法了。”
“好。”
缁芳赶紧跑到窗前,推开窗,把拉线一拔,一抹橙红色的火光瞬间射向天空,爆开小小一团璀璨的焰火,声音不大,焰火却持久未消。
两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
鹿鸣山西侧的山谷密林间,少女仍在与剩下的几头巨狼进行着殊死搏斗。
巨狼已经死了差不多一半,叶莺也精疲力竭浑身是血。
她其实挺怕疼,就算心理上克服了,生理上依旧在怕,比如在她神情坚毅刚强看似无所畏惧之时,眼睛却会抑制不住流泪,只是,满脸的血不断凝固,在重新覆上一层,还有不断的冷汗,泪水流得再多也只能看得见正在眼眶里打转的。
身体已经虚脱到极致,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完整干净的肌肤。
还有九头巨狼,它们死了七个同伴,却依旧向这个煞气凌然的人类聚拢过去。
叶莺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逼近的巨狼,真的要命绝于此吗?
两世为人,都要半途废掉吗?
然后上天垂怜,再来一次,然后再半路夭折?
跟所有世间遇见的人都只有一半的缘分,无论怎么努力挣扎,永不得圆满?
不如彻底点!
叶莺心中大痛,想大哭却无力,只是无声地,在命数将绝之际无声地流着泪,比身体疼痛时更加汹涌的泪。
她终于支撑不住,也不想再支撑闭上眼睛向后一倒。
支零破碎的淡薄身躯似枯叶落下般,轻得连尘埃都不曾扬起半点。
在她倒下之后,周围忽然间涌出好几个人,身手不凡,领头的戴着黑狐面具的男子急速掠了过来,一脚踢飞一只凑上去的巨狼,低头一手抄起地上躺着的少女,怒喝:“马上把这堆畜生赶走!”
怀里的少女轻得像一根羽毛,衣裳尽破,只勉强蔽体,裸露的肌肤没有一片是完整的,浑身浸血,满是血迹的面容下苍白得可怕,眼下一条干净的痕迹,是生生被泪水冲刷出来的。
他抱着她,顿时便有些站不稳。
他看了看周围倒下的七头巨狼,心头巨震,忍不住又抱紧了少女娇小的身躯,看着如此羸弱,本该让人好好护在手心里的娇花,居然在这可怕的密林迷阵里,面对更可怕的守阵巨狼,苦苦坚持,鏖战几个时辰,把自己逼得比狼还要凶猛,最终还杀了七头巨狼。
“进谷。”
仅仅两个字,他的声音却犹自带着些微颤抖。
属下纷纷在黑暗中找到阵源,调好机关,眼前渐渐出现一条干净宽敞的道路。
怀里的人脉象微弱,鼻尖的气息若有似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玉瓶,倒出一粒紫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身边的下属见了,本想劝阻,但已经来不及,那可是救命的紫金丸,本就没几颗,居然随随便便就给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女子。
“水来。”
下属默默地递上水壶。
叶莺干涩的嘴唇一碰上水就很自觉地吞咽,刚好把那药丸咽下肚。
路完全现出后,他便急匆匆地抱着人掠了进去,后面的人紧紧跟上。
不一会儿,林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宇文乾沿着道路轻车熟路的快赶,终于到了一个颇大的院子,守门人见他深夜赶来,有些惊讶,急忙行礼,他的脚步却顿都没顿一下。
“去吩咐人备好热水到桃花居,马上把沈老医正也叫过来。”
“是。”属下纷纷去叫人,倏忽不见。
宇文乾则依旧脚步飞快地朝桃花居走去。
走到桃花居门口时,里面的人其实才刚得到消息不久,但瞬间已经准备妥当,灯火通明。
他抱着叶莺走进内室,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生怕扯到某个伤口。
然而亮光下他却看得更清,浑身皆是狰狞的伤口,动作再轻,也不可避免地碰到,即使静静地躺着,也不敢想象她背上的伤被压得多疼。
若要不碰到,真只能悬空了。
沈老医正半夜被叫起,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看见床上躺着个“血人”,吓得一个踉跄,好在锦斯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否则这一大把年纪的,一摔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宇文乾站在床边,一直看着床上少女定格的闭着眼的绝望表情,以及眼下两条触目惊心的泪痕,有些发怔,直到老医正来了才回过神来。
沈老医正走上前,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腕细细把脉,片刻后道:“殿下是否已经给她服了紫金丸?”
“嗯。”
“幸好及时,否则这女子求生之志已绝,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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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太好的时候码的,俺也不知怎样,反正一觉醒来觉得没毛病,就是感觉男主似乎要换人了?不不不,太子肯定是中邪了,相信我,一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