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白衣翩翩,在河风吹拂下,飘逸如谪仙临凡,精美的眸子里掩映着淡淡微光和丝丝笑意,薄唇微弯,最是勾人的弧度。
“阁下看戏可是要付费的。”叶莺抬头,眯着眼睛看着美人欠扁的脸。
“丫头最近练功很勤快,为师甚是满意。”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姐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呵,就你这点拳脚功夫,就算把碧落诀练好了也发挥不了一半。”言成安轻嗤。
叶莺默然,就刚才的实战来看,好像还真是……
“来,叫声师父,我教你。”言成安得意了。
“缁芳,咱买河灯去,取胜主要靠智慧,若跟了某人,练就一身功夫,却把脑子丢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叶莺拉上小丫鬟,绕过某人往前走。
“臭丫头,本世子哪里惹你了?”言成安不满地看向扬长而去的叶莺。
“看戏没给钱。”叶莺头也不回。
叶莺和缁芳走进前方的闹市区,想找卖河灯的地方,忽然身边走过手挽手的两姐妹,两人手里各拿着一盏比目鱼河灯,样式精美,其中一个正对河手里的河灯感叹道:“方氏灯笼里平日卖的灯笼花样就很多,又精美,如今到了七夕,他们做起河灯来手艺也丝毫不差呢。”
叶莺在人群里艰难地张望,想找到那家方氏灯笼,忽然感觉到右手被一只宽大微凉的手牵住,随即耳边传来清润好听的嗓音。
“蠢丫头,跟我走。”
叶莺抬头看去,他高大的身影走在她身边,在拥挤混乱的人潮中,让她莫名的想依靠,仿佛跟着他便是方向。
他的侧脸清俊唯美,肤如白玉,眸子掩映着微微清冷透彻的光芒,唇角一丝笑意温和。
她便这样任他拉着往前走,穿越重重人流。
言成安此刻心里说不出的美妙,平时脾气臭臭口是心非的丫头可算难得的乖了,他识趣地沉默着拉她往前,为她挡开人群。
不久,他们便走到了一个挂满各式河灯的铺子外,门上写着方氏灯笼的招牌,这里平日是卖灯笼的,为了应七夕佳节的生意,临时卖起河灯来。三人走进店铺,店铺内两边的墙上仍挂满了许多花花绿绿的河灯,许多客人在挑选,不过这个店铺再往深处好像很宽大热闹,一群人围得密不透风,时不时传来大声兴奋的叫喊声,由一道长长的门槛和吊起的垂帘分隔了里外,几个伙计在看着。
言成安伸手招来了一个伙计,问他里面是在搞什么活动,伙计立即热情洋溢地解释道:“客官们有所不知,今晚小店为了欢度佳节,特地举办了一个闯关竞奖活动,竞奖关卡丰富多样,奖品丰厚,每过一个关卡都会有对应的奖品,许多客人慕名来此呢,都是图个热闹和有趣,几位客官可要前去试试,每人一两银子便可进去一试。”
言成安回头问叶莺:“想玩吗?”
“嗯。”叶莺轻轻应道。
“我们也要玩!”
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兴奋大叫声属于周飞。
两人齐齐回头看去,叶莺看到周飞正朝她得意洋洋地挤挤眼睛,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叶莺一一看去,竟发现除了周祁外,居然还有宇文乾和薛婉。
叶莺朝周祁打了声招呼便往那两人看去。
薛婉见她眼神诧异,便笑着走上前去,亲切地说:“你便是周小公子的好朋友,叶莺妹妹吧,我是薛婉,你叫我婉姐姐就好。”
薛婉笑意盈盈,她真的极美,不过不是薛贵妃那种艳丽的美,而是温婉的美,人如其名,无论她的长相还是气质、一举一动,都让人看了非常养眼,除了是跟宇文乾一起出现的外,她没有一点让叶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叶莺看人一向七分凭直觉,虽然叶莺心里会有一定的防备,尤其是跟宇文乾和薛家有关的人,但对于薛婉这样的女子,她是很乐意在表面上接受她的亲近的。
于是叶莺也回以一笑,“婉姐姐叫我阿莺就好。”
言成安却眯了眯眼睛,薛家的人都不简单,这丫头怎么这么热情,好像也不是装的。
叶莺这才转头看向宇文乾,却见他双眼紧盯着某个方向,眉头微皱,眼眸里泛出微微冷意。
她心里疑惑,眼神不自觉地朝他看的地方看过去,一看之下顿时大囧。
她的手居然还在言成安手里……
她虽然觉得宇文乾看什么与她无关,但还是狠狠地捏了一下言成安的手掌,然后挣开,转身往店里走去。
众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言成安无奈笑笑,还是有点遗憾,宇文乾来这凑什么热闹。
他随手扔了十两银子给店铺伙计,便抬步跟了上去,众人也陆续跟上。
“几位客官稍等,上一批的人就快结束了。”店铺伙计领着一群人过去,看了看台上的情况,说道。
关卡一共有五个,每个关卡都有好几个题目随机抽选,台上正进行到第三关,还有四个人,台下一堆观众都是已经玩过的留下来捧场看热闹。
台上的四个人看起来都是普通百姓,三男一女,他们分别到第三个盒子里抽取了题目。
第一位男子其实是四人中最显眼的一个,该男子体型彪悍,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偏蓄着卷卷的胡子,身穿半袖短褂汗衫,虽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但应该不是读书人,典型的糙汉,其他的都是比较文雅的公子小姐。他抽到的是以红豆为题作一首诗,台下观众举手投决,超过半数者过。
看着这糙汉模样的男子摇头晃脑冥思苦想的样子,底下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大叫:“老王赶紧回家杀猪吧!”底下又是一阵哄笑。
“吵毛吵!”老王朝底下吼了句,然后挠着脑袋嘀咕:“让老子作首杀猪诗还有可能。”
叶莺他们也被逗笑了。
突然老王眼里精光一闪,仿佛脑门突然开了两个洞,他大笑一阵,张口念到:“东家盖了新房子,西家要娶新媳妇。家家向俺讨猪肉,磨刀霍霍向红豆。”
“噗!”不知谁喷了茶水。
周飞疑惑,“我怎么听不懂啊。”
叶莺嘴角抽搐,“有一头猪叫红豆。”
“喂!你杀猪呢还是杀红豆?”台下某观众问道。
“老子还红豆沙呢!咱杀的是一头名叫红豆的猪!”老王得意洋洋。
底下一阵嘘声,老王自然没有过关,四人中只有一位公子过关了,他抽到的是半刻钟数一盆红豆,数的满头大汗,眼睛盯着一堆红豆,数完之后晕乎乎地拎了奖品就走了,伙计叫他接着闯第四关都没听见。
“这些都是些很接地气的小游戏,够热闹,不过这店老板也是舍得下本,这第三关的奖品虽普通,但也值一两银子,加上前两关的奖品,这不是很容易就亏了吗,都不如多卖几个河灯来得痛快。”叶莺道。
“良心店啊,怪不得那么受百姓欢迎,这一下名气得传开了吧。”周飞感叹。
“诸位,到你们这一批了。”负责上下场的伙计过来说道。
这一批除了他们一行七人外,还有三人,不过七人一上去,那与众不同的大家气质尤为显眼,连缁芳在相府从小干到大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有一身独特气度,另外三个原本还有些傲气的富家小姐顿时有些焉了。
叶莺原本想着,七人中应该有那么一两个是不屑于玩这种东西的,结果都上来了,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第一关是很普通的猜字谜,十个人一同从第一个盒子里抽取题目,叶莺抽了个“包公上场”,她不假思索的报出一个“黜”,很简单的字谜,十个人中有八个过了,就剩周飞和缁芳两人还在看着字条冥思苦想,他们觉得实在想不出了,索性放弃,把字条亮了出来,周飞的是“霸王自刎”,缁芳的是“三光无日”,周飞往旁边探头一看,大叫:“缁芳,你那个我会,三光不就是日月星,无日那就是‘腥’了,可不可以算我过了啊?”
缁芳忙把字条转过来一看,惊讶道:“啊?我把它看成‘三日无光’了”
底下一阵哄笑,缁芳自己也傻笑着下了台,顺便把周飞拉下去。
第二关需要组队,且尽量一男一女,游戏也是统一的一人动作表演一人猜成语,双方都不能说话,猜者只能通过摇头或点头来表示看懂或没看懂,时间到了再各自写在纸上。此时八人里共三男五女,那三个陌生的女子凑过来一起商量,叶莺看薛婉似乎是要跟周大哥一起,就随便选了其中一个女子当队友,言成安本想拉住她,但一个女子纠缠上来,叶莺又已经走远,也就罢了,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她和那女子的动静。
言成安和宇文乾自然是不愿做那些奇奇怪怪的动作的,好在对方也乐意配合,而叶莺这边则是那女子主动要表演,周祁也是表演的,按规定,表演动作的四人前去抽题。
游戏开始,猜成语的四人双双背对背,靠得最近,言成安稍稍放下了心,其余四人分别站在各自队友的正对面,八个人排列形似个“十”字。
周祁抽到了“闭目塞听”,于是他把眼睛闭上,双手捂住耳朵,知道薛婉会一直看着他这个傻里傻气的动作,耳朵有些发红发热,还好被捂住了不会被看见。
台下喧闹的人群动来动去,一聚一散,周飞和缁芳消失了。
台上五人都没有看见,那三名女子做的是一样的动作——浓黑的双眸大睁,两根食指分别指向自己的双眼,似是要对方猜一个与眼睛有关的的成语,对应的三人免不了紧盯着她们的眼睛。
叶莺直愣愣看着对方深邃的眼眸,如看见黑暗旋涡,吸引着自己深坠其中。
宇文乾先是疑惑,但一会儿之后也陷入了和叶莺一样的状态。
言成安也直愣愣的看着对方,不同的是,对方也在失神,他显然反将了对方还要装一装。
另外两个女子虽初步得逞,但却感觉到自己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控制,有些疑惑,她们不了解的是。叶莺修武尚浅,但心志极为坚定,而且体质特别,就算女子的摄魂术已经很强,也只能让她陷入迷茫,而无法控制神志,而宇文乾虽强,但心眼过多心思太杂,面对摄魂术时更容易着道。
台下虽还在喧闹,但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台上五人。
不知什么时候,店铺的门已经关上。
角落里,黑暗处,搭着无数弓箭,箭在弦上,对着台上聚在一起的四人和再远一点的周祁。
言成安无声地笑了,冰冷,却惑人。
这家方氏灯笼是方家父子所开,今早,方老板的儿子来到大理寺报案,说他爹失踪了,但因为才失踪一晚上,而最近大理寺事务繁多,所以大理寺推事没有立即审核调查,言成安上任后,底下官员大小事情照旧处理,但所有事情都必须书面上报一遍让他知道。他知道后中午回别院时路过,顺便来方氏灯笼看过一下,认得小方,但这次来的时候,小方不见了,反而多了许多伙计。
宇文乾警觉地惊醒,言成安感觉到后,传音入密对他说:“你护好你家薛小姐,台下有十几个弓箭手。”
宇文乾一惊,随后立即冷静,问:“什么时候动手?”
“现在。”
立刻的,两人齐齐一动,把处理掉台上的三个女子,分别把叶莺和薛婉护到身后,几个动作瞬间完成,周祁也已经被惊得睁开眼,发现形势有变后,迅速向四人靠过去,同时,十几只羽箭飞射而至,箭尖泛着幽蓝的光,三人合力,要驱散这点箭自然小菜一碟,言成安和宇文乾还顺便把箭用更大的力道还了回去,顿时倒了一大片,很多箭都连串两人,还多撞倒几人,如果不是箭太短,估计被撞倒的那些人早就没命了。
不过,情况并没有多妙。
弓箭手都显露出来,不再只躲在黑暗里,但他们上了房梁,因为台下先前伪装观众的那群人已经纷纷抽刀围了上来,在下面不好射中。
言成安原本以为,这里至少大部分都是百姓的,现在才发现,一个普通百姓都没有,连那个杀猪的老王也是假的,他看了一眼垂帘,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