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公世子归来,居然要为此办宫宴?
而且还自小独自远走的世子?
叶莺疑惑,歪着脑袋呆呆地想着。
叶相知道,自家女儿遇到问题第一想到的绝不是开口问,就喜欢自己发呆琢磨,他看着叶莺似乎有一直发呆下去的趋势,忙笑着打断,“大概是因为言世子自小不在京城,你不知道也正常,除了那档子事的时候你才一岁多。”
叶莺睁大双眼,洗耳恭听状。
叶相笑着摸了摸自小便爱知道各种奇闻轶事各家八卦的小女儿,继续说道:“言世子走的那年,才六岁,荣国公怎么舍得把这么小的孩子弄出去,其实这小家伙是离家出走的。荣国公的原配夫人是昭阳长公主,长公主虽非太后所出,但从小冰雪聪明讨人喜欢,长大了更是容姿倾国,荣国公当年也是相貌英朗一表人才,而且还有一个当皇后的妹妹,可谓一对璧人,他们成亲后很快便有了一双儿女。但就在言世子六岁那年,母亲和妹妹突然暴毙。”
“突然暴毙?!什么意思?”叶莺忍不住皱眉发问。
“国公府对外称是突发恶疾而死,但很多人怀疑,有流言说是被荣国公的爱妾毒死的,昭阳长公主性格强势,荣国公的花心本性却压抑不了多久,婚后没多久便不管不顾地抬了几房小妾,后院的闹腾自然是不必说的。事发当晚言世子便失踪了。太后和陛下大发雷霆,连刚产下公主的皇后也被气得落下病根无法再生育,她与昭阳长公主是手帕交,情同姐妹,对那一对孩子更是当自己的孩子去宠爱,就这么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后来因为查不出什么,荣国公又坚持说是病死的,陛下无奈,只能下旨荣国公今后只得娶一妻不可纳妾,且无论言世子死活,世子不可另立。后来宫里每年都会收到言世子的书信,只道安好,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他们只好对外说是拜师学艺。如今啊,这孩子可算是回来了,对宫里那几位来说,可是大喜事儿呢,呵呵……昨个儿爹在御书房见着那孩子了,比小时候还要漂亮,尤肖其母,那一身气度,看着还真像是学成归来的样子,有出息,哈哈……”
叶莺看着大笑的阿爹,暗自腹诽,别人家的孩子,您乐呵啥呢?不过这让人唏嘘的故事有这般结局,足够让听者欣慰而笑了,叶莺莞尔。
宫中许久未设宴,看起来这次是要趁机大宴一场,似乎还有些相亲的意味,四品以上官员不仅要带重要家眷,家里庶出的适龄儿女也可带上一二。叶相只带了已逝夫人的女儿叶莺以及继室芸娘和小儿子叶奚,叶家二房夫妇却浩浩荡荡地带了一堆花枝招展的女儿,足有六个,四个嫡出两个庶出,叶莺曾感叹婶婶能生,听阿爹说,当年婶婶几乎一年一个,就是没有儿子,生太多了也就认了,叶家也不太死板,贴心女儿多也是一种福,只是叶莺也见过,女人多是怎样的一种乱……
叶莺是“叶莺”五岁时意外遇险穿越而来,她并没有前身的任何记忆,不是什么替身,是真真正正霸占了他人**的异世孤魂。初来时她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个性,五岁前的叶莺并不是个“小怪胎”,但巧了也是个安安静静的孩子。她没理会什么会不会露馅的问题,小孩子嘛,性子怎么变大人搞不懂但也不会神经兮兮地怀疑换了个脑子,再说了,她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依旧不爱多说话,逢人笑笑,只是安静得更像是自己想安静,不再是呆愣愣的看着别的孩子玩得样子,还常窝在书房里,叶相好奇小女儿还不识字能看什么,结果每次偷偷去看她都看见妞儿蹲在书架旁盯着书里的图画发呆,于是开始教她识字,叶莺看书是真的,看图当然是装的。小叶莺穿得淡定极了,只是,当她问阿爹娘怎么不来一起吃饭时,叶相突然搂着她哽咽道:“妞儿莫不是真的摔傻了,阿爹不仅没有保护好你娘,现在连我家妞儿都没照顾好……”叶莺才知道,丫原来没娘……后来一年后,叶相大概是觉得叶莺懂事了很多,再加上身为他姑姑的太后坚持做媒,娶了当时随北燕使团来南齐的一位郡主做继室,便是芸娘。芸娘性情温和,与叶相又很投缘,多年恩爱和睦,待叶莺极好,叶莺也很喜欢她,很快叶莺便多了个弟弟叶奚。
“阿莺,快来试试这套裙子,芸娘挑了很久呢。”叶莺刚进云溪苑便看到芸娘拎着一团粉粉的东西朝她招手。
叶莺一派少女老成沉默内敛气质,偏偏长得一张娇俏圆脸,大眼扑闪灵动,身材娇小玲珑,故芸娘给她备的几乎所有衣服不是粉黄的就是粉红的,叶莺都随她,反正这些颜色让人看着心情好,也更符合她的年龄,敛了些老成的气质。
她笑着接过那团粉扑扑的衣服——粉色流苏外衫裹着白色里裙,走进内室。
等她换好衣服出去,便迎来叶奚的大叫:“哇,阿姐,我今天去看了张婶养的猪,跟你一样粉!”
叶莺满头黑线:“猪也有黑的白的黑白的……”
“所以我说是猪跟阿姐一样粉,而不是阿姐跟猪一样啊,嘻嘻……”
叶莺无力辩驳:“阿姐也有鹅黄色的……”
芸娘在一旁大笑不止,“是芸娘的错,改天带阿莺去挑几件别的,哈哈……”
叶莺感叹,芸娘终于悟了。
宫宴设在晚上,下午时分,叶莺叶奚便跟着芸娘乘坐一辆马车驶向皇宫。此时的淮京街道正是热闹之时,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叶莺看着这一派祥和的街道,并没有忘记几天前几个纨绔当街跑马大闹西街出了人命,淮京的百姓早就适应了充当波云诡谲表面的风平浪静,习惯了惊变之前面不改色地关上房门,倾轧之下隐忍内心不平,在天子脚下演绎着自己的平凡喜乐。
进了皇宫后,芸娘先是带他们去见太后。叶莺只在很小的时候进过几次宫,不像叶奚是宫里的常客,听阿爹说她娘辛微是多年前淮京一家酒楼掌柜的女儿,叶家不愁权势无依,反而懒得牵扯,既然相爱,平民身份也不那么在乎,只是太后不太待见,而叶莺自小脾气不讨喜,索性不再进宫惹皇姑奶奶的眼。
多年未见,太后老了许多,头发花白大半,脸上的皱纹让她笑起来更像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也许还有多年理佛的原因,眼角眉梢不再满是盛气凌人。叶奚一见那个坐在短榻上朝他笑着张开怀抱的老人,便欢笑着跑了过去,一边大叫:“皇姑奶奶,阿奚和阿娘带阿姐来看你了!”太后轻轻接住他的小身板,听完后轻拍叶奚后背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然后抬眼向叶莺看过来,叶莺恭敬地行了个宫礼,嘴角展开甜美可爱的笑,眼里却毫无讨好之意,太后也知她们向来不亲近,但没有跟多年前那般对她不满,反而宽和地笑笑,说道:“阿莺还是这般脾气,女孩子要会撒娇讨喜才好嫁呀,嗯?”说着还向她挑了挑那双贵气的远山眉。
叶莺猝不及防地被她逗得一笑,多年的不亲近仿佛顷刻间烟消云散,果然人越老越是注重天伦之乐,越喜欢孩子?
芸娘更是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看着没那么活泼,其实心里可善解人意呢。”
“皇姑奶奶,阿姐好好呢,她要是嫁不出去,就一直陪着阿奚玩,嘿嘿……”叶奚朝叶莺挤挤眼睛。
芸娘被气笑了,“就你整天欺负你阿姐还赖着人家陪你玩!”
“孩子们玩得亲近好呀,和和睦睦才是最好的,哎,不像凌儿跟乾儿,整天暗地里闹个没完……”太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众人也适时地沉默,连叶奚也知道,他上次来的时候正好凌表哥和乾表哥也在,后来发生了什么,阿娘很快把他带回家了。
秦姑姑在这时端了一盘点心过来,太后才回了神,不好意思地笑道:“人老了,有些恍惚,倒是在晚辈前丢了老脸哟,呵呵,来尝些点心吧。”
叶莺知意笑笑,顺着拿起一块杏仁糕。
“皇奶奶,明月又来您这讨点心吃啦!”
随着糯糯的话音,一个白色身影冲了进来,抓起桌子上仅剩的几块糕点就往嘴里送,太后佯怒,嗔道:“饿着了吧,听你母后说你早上偷酒喝,醉倒了睡过了午饭,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宇文明月嘴里塞满了东西还不忘回嘴:“是宇文乾告诉我刘公公藏了几坛好酒的……皇奶奶这的点心永远都这么好吃,呵呵……”
太后捏了把她的鼻子,“满嘴胡言!你没看见哀家这还有客人吗?”
宇文明月这才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对着芸娘,“芸姨好!阿奚也来啦,咦?”她看见叶莺,有些惊讶,“叶……阿莺。”
与芸娘的熟稔和随意不同,她本想好好行个礼的,但听到这丫头叫她“阿莺”,便作罢,亦亲近地笑笑应道:“明月,别来无恙啊。”
“怎么,你们……还记得小时候见过?”太后忍不住问。
宇文明月便向太后说起了松鹤院的事,但她们俩在松鹤院除了第一天战课上,也没多打交道,那些闲言碎语也不能说,于是就只能说她课业多么认真整天看书之类的,搞得叶莺实在很汗颜。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晚宴的宾客大多都已经到了,芸娘也带着叶莺和叶奚前往太和殿。因为这次来的宾客很多,所以被准许在御花园里走动,太和殿里几乎全是夫人们在闲话家常,年轻人们参活进去免不了被抓来评头论足,像叶莺这样的“小怪胎”自然更是避之不及,于是她跟大多数小姐公子们一样在御花园闲逛,只不过她是一个人。
叶莺走在茗湖边的偏僻之处,几乎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让漆黑的树影只剩顶端最后一抹夕阳照出的光晕让人辨别,叶莺看着那抹光晕逐渐消失,又不禁发起呆来。
忽然,叶莺感觉脚踝一禁,似被什么东西缠住,她猛然低头一看,发现一条花色斑斓的蛇缠在她左脚上,正嘶嘶地吐着信子,这还不止,湖边还在源源不断地有毒蛇爬出,还没等她喊出来,不远处人群聚集的一面湖边已经传来集体混乱而尖锐的嘶喊声,同时,脚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后是不可抑止的麻痹传遍全身。
这时一个白色的高大身影迅速掠至她身侧,嗯,被发现就还有救,她连看来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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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被蛇咬,十年言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