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窗前发呆了,每次看到她神情恍惚时,我就会感到莫名的心疼,十六年来,她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我知道她深深吸引我的原因,除了她对我的痴迷还有就是她不愿与这世俗有过多纠缠的心思。
有一次我们坐在教室里,我低头解着题,而她就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天,许久,她问我:“林晨,你会对这个世界感到厌倦吗?没有原因的,仿佛来这个世界走一遭只是为了失去所有而已”。我当时心里是真的很震惊,我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后来,我发现她的目光除了对着我是明朗的,其他时候都有着说不出的忧伤,她喜欢坐在我身边,有时可以半天不说一句话,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信赖于我。
十二岁那年,我们被困后山,她明明很担忧和焦急,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后来我牵起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怕,希望她可以平静一点,可是就在那之后,我发现她一点焦虑不安都没有了,于是就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下,她竟睡了过去,头靠在我肩上,呼吸浅浅,像只小猫咪。
回去的路上,她回握我的手,想告诉我,她也在陪着我,那一刻,内心是说不出的感动,然后她唱起了歌,那是我第一次听她唱歌,歌声悠扬,她的声音也如银铃般清脆,于是夜路不再那么难走了。我忽然希望那条回家的路永无止境,我们可以就这样携手走过一生。
那时并不是个懂爱的年纪,我总觉得只要在她身边,小心呵护着她,保护着她,到了适合的年纪我们就恋爱,毕业后就结婚,简单而平凡的走完我们的一生。我可以带她去北方住几年,门前种上几株红梅,她喜欢诗与茶,那我们就买一套茶具,在冬日的夜里,看着白雪纷飞红梅绽放,煮茶下棋。
等她厌倦了那种生活,我们还可以去江南,走过碧瓦白房聚集的小巷,划船游湖,听雨碎江南的声音。收藏点古玩字画,偶尔也自己写写画画消遣时光。
可是属于我们安宁的时光却生生停在了十四岁那年的腊月,我那么不小心就发现了那个秘密,我如此意外的就发现了那个秘密,小聆雨是我的亲弟弟。小聆雨竟然是我的亲弟弟,父亲母亲瞒着所有人将他交给了季氏夫妇抚养。
而他们那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少一个被人要挟的因素,十一年前普华医院的那场火灾原来真的并不单纯,原来里面真的隐藏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我的父亲真的背着一身的罪孽。
当看见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四合院门前,我就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果然,现实果然不可以轻易去揣测,那天家里来了两个人,西装革履,但却不自觉的让人升起一阵阵的寒意。他们和父亲见面后就扔给了他一打钱,眼神里尽是不屑。
而我一向伟岸如天神的父亲在那一刻却唯唯诺诺,伸手去接下了那笔钱,他说:“我不会去揭发也不会乱说什么的,你们尽可放心!”。我心里一片冰凉,忽然想起了那些曾在家门口哭到断气的遇难家属,想起那些人在死前的一些列表情就忍不住颤抖。
我的父亲拿着那么肮脏的钱,那么若无其事的过了九年,不顾亲情的将亲骨肉交给他人抚养,聆雨,林宇,这个名字是多么的明显啊,我却一直到了撞破真相后才看明白。
那两个西装男人走后,我去质问父亲,问他为什么要去收那么肮脏的钱,问他为什么会被要挟,问他普华医院里他是不是也参与了什么肮脏的行动,我很愤怒,但更多的是失望和无法接受无法原谅。
父亲那一日没有回答我一个问题,那一日父亲也第一次动手打了我,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撞破真相更不幸,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会比对亲人感到绝望而痛苦,我将自己关在房里很久很久。
后来我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跑出的家门,又是用了多久爬到了后山山顶,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感觉随时都能取走我的生命。就那么失魂落魄的我又翻过了一座山,在一处草丛里沉沉睡了过去。期间我意识模糊的醒了几次,却终究是没有力气再去挣扎。
我想就那么死了也好,如果就那么死了也是命吧!可是我没有死,两天后就在奄奄一息时,就在我以为要和这个世界永远不想干时,她就那么梦幻的出现了,虽然睁不开眼,虽然我不能回应她,但是我能感知一切。
她为我搓手搓脚取暖,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息,我不知道她哪里受伤了,只能任由她摆布,然后她把外面保暖的衣服全部套在了我的身上,这个傻丫头为了我连命都不顾的背着我一直在走。她那小小的身体里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坚毅的信念。
遇见我,大概是她这一生中最不幸的事了吧!我给了她未来的携手与共的承诺,却无法陪她走过每一个四季。当她在我的病床前说以后换她守护我时,我落泪了。她是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对我有情有义,可是我却不配被她那样对待,这一生注定了对她,只有辜负。那个冬天我几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也是那个冬天,我决定了所有罪孽就让我来承担。
所有的真相仿佛就是为了被用来掩埋,所有的真情仿佛都是被用来辜负,宋谦遇的到来让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那场火灾中真相被埋葬,但更大的阴谋也在悄悄的酝酿着。我必须去查清楚,那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我必须去找出心中所惑的答案。
回过神,再去看她,她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心里一阵酸楚,煮雪,原谅我的不坦白,比起让你被卷入这种肮脏的事件中,我更希望你能安宁无忧的生活,哪怕是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