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浓稠墨砚一般的黑夜,渐渐布满天空,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浅浅的透出一抹含混的光晕。
商均等待的人正缓缓走到他面前!
他打量着他,见对方年纪约莫二十出头,身材十分魁梧,就向他问道:“你就是快刀葛七?”
那人嘿嘿一笑,伸手一划,手下干净利落,就已将商均风衣的一颗大扣削掉!
商均双眉微蹙颇有不悦,心道:“这人怎会如此的虚华浮躁!”便对他冷言说道:“很好!我的手下人已同你讲过要如何做么?”
葛七又是一笑道:“他讲是讲了,不过我想过了,一万大洋不行!”
商均微愣,心想:“这江湖上如此有名的高手竟然是个反复多变、贪财之辈!”
他脸上神色不变,轻声问道:“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两万!并且你要保证我有命花才行!”葛七到爽快。
商均点点头激他道:“我们会有巡捕房的人接应你,你完事后,他们直接将你带走,免于你死在其它保镖手中,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这两天也可以与我在商量,我们既然合作又怎么会让你没命花呢!
不过,只要你快刀葛七人如其名,值这个份量!一万块也不是问题,你虽临时抬价,我也能在‘华义堂’前有所交代!”
葛七年青气盛,对自己的功夫更是自信满满,当下怒道:“我怎会不是人如其名?五日后周延升有一笔大买卖要到‘庆华酒楼’,咱们五日后见!告辞!”说着转身就已没入了黑暗之中。
商均附身将葛七削落在地上的风衣扣拾起,看着葛七远去的背影,神色莫辨……
见葛七走远后,商均也打算返回商宅。
在他经过戈登路‘风华舞厅’的时候,刚要朝停在墙边的一辆黄包车走去,就听见两个由舞厅里出来的女人说道:“这回裴先生可惹上麻烦了,刘公子怎么能得罪呢?
经理这回为了舞厅也不会在依着她了!”说到后来这个女人竟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她们口中说的刘公子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富贵商家,而她们口中说的“裴先生”自然就是裴余。
想到裴余曾救过自己性命,如今她遇到难事,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儿,转身跨步来到‘风华舞厅’内。
戈登路这‘风华舞厅’虽不是上海最豪华的,却也是上海舞厅中比较有名的地方,室内装潢典雅,华美大方。
商均刚一进来就四处环顾寻找裴余的身影,最后他在一处不明显的角落里终于发现了她的踪迹。
她正跟舞厅经理发生着争执,她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就是不悦,在别人耳中听起来也像是涓涓细雨,徐徐和风一样,根本让人不觉得她是在生气。
商均找了一处与他们相临很近的桌子,刚一坐下,训练有素的服务生就面带笑容地来到他身边,礼貌问道:“先生,请问您需要点儿什么?”
“whisky!”商均薄唇轻启,简答道。
他轻轻燃了一支烟,细细听着他们争执的内容。
听了一会儿,他感觉大致的意思是:“经理接二连三的经常让裴余为刘公子家单独演出,而每次裴余演出回来后都很不愉快。
这次经理又来要求她,让她为了‘风华舞厅’的利益着想,还刻意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压在裴余身上,另她十分恼火。”
商均用手掐灭烟头,起身走上前去,他对那个微胖的中年男经理表情夸张脸带调侃地说道:“对不住这位经理!‘裴先生’这几天答应了去我家演出,不能去刘公子那里演出!”
经理闻听有人接他们讲话,转头向商均望去,见他相貌堂堂、风度不凡就询问到:“请问先生,您是哪一家?”
商均忍住好笑,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家!就是我家了!”
经理一听差点眉毛气歪,心想:“哪里来个成心捣乱的!”转头看向裴余问道:“这个是你什么人?”
裴余一见,眼前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来了,她整个人立时有了神采,掩口轻轻一笑道:“我确实答应他的!”
商均向那经理得意一笑,拉着裴余的纤纤玉手就要往外走。
经理双手一挡,横过身子将他们拦住:“你不可以带她走!”
商均俊脸一沉,冷峻英挺的脸上瞬间滑过一抹寒意简答道:“我可以!”
短短的三个字,听在耳中却冰冷入骨,这种冰冷是只有他们那种刀头舔血的人才特有的一种气质,让这个见惯场面的经理也不由的为之一颤。
他并不想与这种人惹上麻烦,他好似被施了魔法般,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瞧着这个无赖牵着裴余的手从自己身边经过。
那经理见他俩走得远了,突然由他们身后喊道:“裴余!你同他走了有能耐就别回来!”
由‘风华舞厅’出来,商均见裴余身着暗紫色旗袍,身上配着条银色及膝长披肩,更显得她风姿卓越、美不胜收,自己点了点头对她笑着说道:“这位仙女,你自由了!”
裴余无奈一笑道:“我前次救了你一命,你刚刚就报答我!砸了我的饭碗?”
两人都被这一翻话逗笑了。
裴余见他今日出现在自己面前替自己解为,只感到整个人都无限甜蜜……
裴余媚眼偷瞄,见他正注视着自己,一张英气刚毅的面容上秀目闪闪、顾盼生神。
额前几缕柔顺的发丝延至眉骨,显得多情又温柔,薄而坚毅的双唇就更加使人着迷。
裴余情不自禁的频频偷眼向他看去,自己猛然间瞥见他面颊上有一处污迹,便走上前去抽出自己的绢帕,想要为他轻轻拭去。
商均见她又向自己凑来,起初不明她是何意,微微一愣,见她只是为自己擦拭污迹,就笑了笑。
他对裴余盯着自己的目光还是不太习惯,本能的侧身移了移,对她说道:“我该走了,有机会在见!你的饭碗不会砸的,等我消息!”说完,利索的转身就已消失在夜色中。
裴余眼望着商均越渐越小慢慢消失的身影,长叹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真是相思长,相见短!”
跟着又向远处眺望几下,却见他已转过小巷,消失不见。
低头看看刚刚为他擦拭面颊时用过的手帕,裴余甜蜜一笑,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叠了几下,收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