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官精致、轮廓分明的年青人此刻正安详地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他呼吸均匀、睡得正酣,时而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在他香甜的睡梦中,时光仿佛带着他又回到了那座雅致、精巧而又不乏舒适的大宅中!
外观别致、造型微妙微肖的圆盒留声机,此时正如清泉般涓涓流淌出婉转悠扬的旋律,这声音好似要渗透所有人身体的每一粒细胞般,如此地另人陶醉……
一个身着洋装的小男孩儿正与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花狗欢乐地追逐、嬉戏着,他那幽黑明亮的眸子透着无忧无虑的神采。
朦胧之间,一位面貌奇美、娴静华贵的妇人隐约闪现在眼前,她朱唇轻启、面容慈祥地为小男孩儿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柔媚的眼中满是关怀之色。
睡在床上的青年脸上笑意渐浓!
突然!梦中那黄昏后的天空却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大片大片的云层迅速地盘织在一起,四周显得阴沉而静谧……
随着一声炸响,那位面貌奇美的妇人惊恐地四下眺望高声呼喊:“均儿!”随即被人跌跌撞撞地拉着向江边跑去……
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不见!
小男孩儿撕心裂肺地哭喊,他无助地站在原地,四周火光冲天!
睡梦中的年青人开始不安起来,他眉宇微蹙、英俊的面容上渗出了层层薄汗,呼吸开始紧张、急促起来……
猛然间!他朗目一张!轻呼一声蓦地由床上坐起!
青年用手臂沾了沾额上的汗水,他赤脚走向桌前,由桌上拿起烟盒,抽出支烟燃起叼在嘴上猛吸了两口,跟着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英气挺拔的身子一下坐到了桌前的椅中。
梦中这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依旧能另自己心有余悸、惊恐万分,但醒来后那些画面却是模糊的,无论如何也难以清晰地忆起……
天色浑浊一片,落日的一丝余晖已被涌来的云朵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抹含混的暗色光晕来!
在‘华义堂’奢华且庄重的议事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味儿,厅内这二三十人之中,能围在议事长桌参与议事的都是‘华义堂’的各方管事人。
‘华义堂’这个在上海滩不大不小的帮派,与其它帮派一样,生意遍布各地,经营的范围更是包罗万象,所做的事情攀不上善字,却也搭不上十恶不赦!
帮派由上方坐次的依次顺序首先是帮主,也被称为帮中的老头子,其次是长老、内务使、工务使,而垂手站立在他们身后侧的都是帮内被封为精英职位的人。
其它帮众等,是没有资格来到‘华义堂’议事大厅的。
老头子在平日里基本不参加平常的议事,除非有特殊情况!
而今天的情况就比较特殊,帮内在陈行圈了块地,这里的所有商家经营都由‘华义堂’掌控。
这里具体要安排些什么!谁来做!怎么做!就是今天要决定的议题。
而帮中有资格竞争这一经营权的就只有帮中的六七个内务使,大家对这个买卖未来的获利是心知肚明的,几个竞争者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方大脸的帮中内务使朱谦此时先开了口:“陈行虽不是地处繁华,但也是寸土寸金,今日在这里有资格参与经营的内务使兄弟们,谁有兴趣参与的,咱们这议事一开始就请先报上名来吧!”
之所以这个朱谦能在有老头子参加议事的时候首先第一个发言,全是因为他这个人的能力和资历让在座的人没有不给他面子的。
他在华义堂已是二十几年的光景,从一个小小帮众一步步爬到了内务使这个位置。
他手下目前经营的夜总会,赌馆共计七家,也是为‘华义堂’主要提供帮中利润的管事人之一。
这次他对竞争陈行的经营权信心十足,甚至在‘华义堂’内,有一些内务使也是暗地里许诺支持他。
议事桌上翻了六块牌子,就代表有六位内务使参与争夺这块地的经营权。
商允禅就是其中一个,他这些年虽说做的不错,但如果与朱谦相比,他的资历就相对差了一些。
不过放眼向‘华义堂’众内务使望去,能成为朱谦竞争对手的,除了商允禅也确实寥寥无几。
商允禅参与争夺陈行,早在朱谦意料之中,他皮笑肉不笑地首先向资历稍弱的商允禅发难!
他笑着向他问道:“允禅兄!经营陈行,可不比管理一处小小的闸北赌馆,这个经营好了赚得多,经营不好那可就好好的饭碗端不住,砸了!”说完,他不咸不淡地嘿嘿笑了起来。
在议事长桌中左侧第四个座位中坐着的人正是商允禅!
此人长得天庭饱满,颜面白皙,一双细长微闭的三角眼配着一对浓浓的剑眉,另人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此时商允禅见朱谦奚落自己,吸口烟缓缓地说道:“朱兄,做生意吗,都是由小渐大的,在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自己不适合呢?
就像朱兄您当年,虽然一直经营着小小赌馆,后来不是也从砸掉无数饭碗之后捞到现在的金饭碗吗?”
朱谦知他当众意指自己当年生意由小做大时,曾经因生意失利,而损失极其惨重的那次。
他脸上的肉皮一个抽搐,心中愤恨!但表面仍笑呵呵地回击道:“所以时间是做生意最好的师傅,时间长了见的事情多了,生意自然也就越做越顺了。”
商允禅听朱谦在揭自己短处,双眉一紧,竟犹豫了一下。
这时议事厅里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朱伯伯,经验对做生意固然重要,但能与时俱进、推陈出新的生意才是当今获利丰厚的本质!”
朱谦一愣,听这声音应是发自青年人,想这‘华义堂’中竟有辈份浅的人当众顶撞自己,而且还句句在理,另他十分尴尬。
朱谦当即怒道:“是谁这么没大没小的?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朱谦说着,抬眼向讲话的年青人瞧去。